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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故乡年味论文写作 时间:2024-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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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宏思

石宏思,男,侗族,20世纪80年代出生,广西三江县人,先后当过教师、党委办公室秘书、乡干部,现在某县供职,有文章见诸报端杂志.

一、回家

临近年边,家住县城的我成了接待办主任,总有接待不完的客.我所接待的客不是什么大人物,都是老家外出打工回家过年的亲戚朋友.

那天晚上,我写年终总结材料,凌晨1点钟收到一条短信:表哥你休息了没有,我准备到三江了,哈哈……阿贵.一看短信,我就知道姨表弟阿贵从东莞回家过年来了,而且今晚要到我家住宿.阿贵今年25岁,初中未毕业就南下广东打工去了,不是他学习成绩不好,而是当年他有个哥正读中专,家里缺钱他主动退学南下打工的.听姨父说当年阿贵下广东时,背包里除了两件衣服外就是初中的所有课本.每当想到这些,身为一个干部的我,心里总是酸酸的.我赶紧拿起手机,给阿贵回复了信息:老哥在家等你!

等了很久,阿贵还没到,我困得不得了,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凌晨3点钟,我被电话声吵醒,是阿贵打来的.

“哥,你家在哪啊?怎不回我信息?”

“在苏城小区,你坐三轮车上来吧.”

“苏城在哪啊?”

“我去接你吧.”

我差点忘了,我今年刚搬进新房,阿贵还不知道家在哪.我就换了衣服去河东车站接了阿贵.

到了车站,我吓了一跳,我接的不单单是阿贵,还有七八个认识和不认识的远房亲戚朋友.大家大哥大哥地叫着我,辈分大点儿的就直接唤我小名.来的都是客,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咱回家吧!

回到家里,我热了几个菜,哥们就喝了起来.

一连几天,我家陆陆续续地接待很多他乡归来的游者.我老婆累了就埋怨我说,你家亲戚怎这么多啊?外面没有宾馆吗?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我不想跟妻解释太多,只是笑着说,都是自家的人住什么宾馆嘛?其实妻跟我一样,心里都明白着一个道理,血浓于水.

咱回家吧!

二、吃泡汤

杀年猪,吃泡汤.这个习俗不知兴于何时,但至今仍广泛流传.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小年,勤劳的村人们就开始陆续杀年猪吃泡汤了.

今年我母亲在县城跟我住,父亲跟大哥一家在老家住也不养猪,说是养猎辛苦且不赚钱.所以今年我们家没有猪杀,约我们吃泡汤的都是寨上的亲戚朋友.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我还窝在被子里睡觉,父亲就在我房间外“*”不停地敲着门.

“起床了,起床了,去帮你姨父家杀猪.”

“起来了……”

我睡过头了,差点忘了昨晚姨父通知今早去他家帮忙杀年猪吃泡汤一事.我赶紧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衣服直奔姨父家.

姨父家的小池塘边上,一伙帮杀猪的亲戚朋友正在对一头胖乎乎的猪开膛破肚.我跟大伙打过招呼就挽起袖子凑了过去.

“干部哪有干活的,一边抽烟去……”

大家七嘴八舌地拿我这个戴眼镜的寻开心,我嘴拙舌笨不知所措,站在一旁呵呵干笑着.

“哥,还不拿支好烟给大伙抽?”阿贵情急下帮我解了围.其实我知道大伙并没有恶意,平时对我这个干部是很尊重的,今早见我来晚了就想聊聊而已.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真龙”牌分给大伙抽.接过烟,大伙哈哈哈哈地笑开了.

一袋烟工夫,一头300来斤重的胖猪被肢解完了,大伙争着把猪肉扛上木楼去.这时我见着了我的姨妈,她在火塘边上帮姨父煮泡汤.好久不见,姨父、姨妈两鬓已斑白.我对姨妈说,养这么大的猪真不容易,明年不用养了咱买肉吃得了.姨妈对我说,儿啊你不懂噢,你老弟阿贵一天不娶媳妇,我跟你姨父就一天不得消停.这猪本来是养给他结婚用的,现在他讨不到媳妇,我们就把猪杀了过年,吃不完咱腌酸.是啊,阿贵都25了还不成家,在农村按时髦一点的说法是成“剩男”了.我不知如何安慰姨妈,就抢过她手中的锅铲,帮着炒起菜来.

灶膛边上,远房阿公正在念念有词地做着祭祀萨岁仪式.听老辈人说,萨岁是保佑我们侗族村寨平安、人畜兴旺、五谷丰登的灵验女神,过年过节我们都要祭祀萨岁.杀年猪吃泡汤就更要祭祀萨岁了.我觉得这一活动既神秘又好玩,就搬个小板凳虔诚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所有的祭祀程序结束后,阿公对大伙说,摆上泡汤、米酒,喝起!

大家围锅而坐,每人面前分别摆上大碗、酒杯和辣椒碟子.姨父拿出自酿的糯米酒给杯子斟满,大家就在一阵感激和祝福声中推杯换盏起来.

一块块鲜嫩的肉入口,一杯杯浓烈的酒下肚.不知是肉香还是酒浓,反正这一天,田野醉了,山乡醉了!

三、除夕祭祀

一年的最后一天叫“年三十”,又叫“岁除”,那天晚上叫“除夕”.除夕这一天,村人除了要打扫卫生、蒸糯米粑粑,还要贴门神、贴春联、贴年画,祭祀,吃年夜饭,守岁.那一天,繁忙而又幸福祥和.

那天,天还没亮,母亲和大嫂就起来生火蒸糯米粑粑.我被她们劈柴火、淘米的吵闹声给吵醒了.披上大衣走出房门进了伙房去看她们.我对母亲说,今年的糯米粑粑就少蒸一点吧,反正年一过我们又要出去了,到时吃不完不好留.大嫂子一边添火一边说,今年走亲戚多要多蒸点,更何况你们都爱吃,现在又不用你花力气打粑粑了,用机器打,你等下帮我跟阿姑挑到包良家去打就可以了,包良家今年买了一台新的机子.是啊,现在生活水平好了,村里很多人买了打米机,打米、打粑粑全部用机器了.以前,糯米粑粑全都是用人力捶打出来的,很累,但也很有情趣.

那时,寨子里的年轻人一般都是老早起来抢着去帮亲戚朋友捶打糯米粑粑.年轻的小伙子或刚结了婚的年青人,特别卖力讨好有姑娘的人家或亲家.从早到晚,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一路帮着人家捶打糍粑,直到掌灯时分.不过那些年轻的小伙子特别讨寨上年轻姑娘的喜欢.像我这种瘦小身材的人,就永远没有尝到这方面的甜头了.

吃过早饭,我跟侄子包路开始贴春联、门神、年画,把家里里外外装点一新.

往年,春联都是我自己铺纸泼墨挥毫写出来的.有时寨上同一条村巷的人见我写的对联还有些模样,就上门来索要,我也非常乐意,不但不收钱,还帮着人家贴上.不过这些年来,村人都不写对联了,过年时都到街上去购买工厂印刷出来的的春联.家家户户门上贴着的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一点文化艺术气息.村人兜里有点钱了,但春联没了,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年画也是大不相同了.在农村,年画已没了什么市场,甚至可以说年画在农村已到了苟喘残延的地步.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都买年画、贴年画,看着墙上一张张绘有花鸟、胖孩、金鸡、春牛、神话传说与历史故事的年画,心里就有种丰收和幸福的喜悦.可是现在,就连街上都不怎么卖年画了.现在村人也学着城里人春节买灯笼、挂灯笼.

此种现象,难道就像人家说的社会在进步了吗?

下午近黄昏,整个村庄开始沸腾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忙着做祭祀.祭祀活动有祭萨坛的,有祭祖的,有祭土地公的,有祭树的,有祭牛的,有暖桥的.

父亲早早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祭品,我跟大哥和侄子挑着一担祭品去村外的寨公庙做了祭拜,祈求来年家人平平安安、幸福安康!

然后,我们就到村头去祭拜树神.我们寨上有一棵百年的老樟树,它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雨伞,为整个村寨遮风挡雨.村人把这棵老樟树当作神树,逢年过节时都要到这棵树下烧上几炷香,乞求神灵保护村寨平平安安,人们健康长寿.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母亲总是带我到那棵老樟树下去祭拜.烧过香,拜过树,我的身体就好了.现在,我已成家立业,我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仙,但回到故乡,我还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祭拜这棵树.我想,这不算是什么迷信,这是村人的一种信仰,是村人精神世界的一种寄托,有了这种寄托,人就会有安全感,身心就会健康起来.

祭完树,我们就到我家老屋那去暖桥.

暖桥,侗家人把祭祀桥梁叫做暖桥.在侗家人眼里,横跨河面上的风雨桥是桥,一根杉木架在小溪上是桥,一块青石板横铺在沟坎边上也是桥.村人都崇尚与人为善的品格,有水有沟的地方便抢着修路搭桥.我家老屋门前的那桥其实不算什么桥,那是我祖上雇人刻了各种花纹图案的上好的一块青石板,横铺在我家老屋门前的一条水沟上,算是祈福桥吧.逢年过节时,同一条村巷的几户人家都来烧香暖桥,祈求保佑家人过桥过路平平安安,一路顺风顺水.

祭桥时,我有意望了几眼老屋.老屋破败不堪,一派萧条的景象.老屋,它承载了我们一家人的辛酸与泪水;它是家人的一段历史.望着老屋,我思绪万千,泪眼蒙眬.

回到家里,我问父亲,今年还用不用祭牛啊?父亲叹了口气,把脸转过一边去,牛都没了还祭什么牛啊!我知道这又戳到了父亲的痛处,便悄悄地把所有祭品都搬进伙房去了.

是啊,父亲怎不心痛呢?父亲是庄稼人,耕牛是他一辈子最忠实的伙伴.去年,我见他年事已高,不想让他再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劳,劝他把牛卖了不再种田.可父亲不听劝,我便伙同我哥背着他把耕牛给卖了.为此事父亲还生了一场病,至今我还觉得愧对于他.

其实,我们每年都祭牛.那时,父亲把所有祭品摆放在牛棚边上,虔诚地上香烧纸,把一张鲜红的六畜兴旺红纸贴在牛栏上,把嫩草和糯饭塞进牛的嘴巴里,祈求来年五谷丰登.

祭祀活动结束,年夜饭就开始了.年夜饭要赶在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前吃完,因为多年来我们已习惯了在除夕晚上看春节联欢晚会.以前,我是春节联欢晚会的铁杆粉丝,每当节目开始的时候,便匆忙放下碗筷抢在家人前面看.现在,我已不怎么喜欢看春晚了,不知道是现在的春晚节目土得掉渣,还是我的文艺审美观出了问题,反正我在除夕晚上更加愿意多跟我父亲喝两杯,多跟我兄弟猜几码,直到深夜,权当守岁.

四、芦笙踩堂

大年初一,寨上要举行庙会和芦笙踩堂.庙会就是开庙、踩地、祭神,祈求神灵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芦笙踩堂是在祭祀活动结束后到寨上的鼓楼坪上跳芦笙踩堂舞,庆祝全年粮油丰收、百业兴旺.

那天,人们穿上节日的盛装,来到寨上的鼓楼坪集聚.吃过早饭,我也穿上了我母亲为我做的蓝靛侗布衣.小时候家里穷,母亲就为我们兄妹缝上几套蓝靛侗布衣,当新衣服穿.那时年少不知事,见人家小孩穿得五颜六色的新衣服我就哭丧着脸,不肯出门,呆在家里生父母的气.现在想来,真是对不住父母.我父母是庄稼人,每天在田地里刨土,能抚养我们兄妹几个成人已属不易,哪能顾及穿衣打扮?过年过节时,偶尔从箱底翻出母亲做的蓝靛布衣穿穿,已成为我们的一种时尚.

中午,鼓楼坪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祭祀主持见时辰已到,命令芦笙头带领芦笙队吹起芦笙歌向村东头的寨公庙走去,村人们便一路跟着喝彩、鸣炮,队伍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整个开庙、踩地、祭神的活动,我实际上没有实质性的参加,一路跟着只是为了照相,拍摄一些民俗活动相片是我的一大乐趣.

一路上,我特意为姨表弟阿贵照了几张相.阿贵是芦笙队员,一身的侗族小伙子打扮,站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看着阿贵,我无比心疼.南下打工接受沿海地区金钱洗礼过的小伙子,还不忘记本民族的芦笙歌、芦笙舞,实属难能可贵.可偏偏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却让父母整天担心其讨不到媳妇,真是让人心酸.

祭完寨公庙,芦笙队伍又浩浩荡荡地返回寨子的鼓楼坪,跳起芦笙踩堂舞、多耶舞.这时,寨上的男女老少都到鼓楼坪上来助阵喝彩.芦笙声、歌声、鞭炮声终日持续不断,整个村庄呈现出一派幸福祥和的景象.

在鼓楼踩堂过程中,寨上年轻的小伙子,特别是刚结了婚的新郎官们是最为活跃的.他们卖了一箱一箱的鞭炮,持续不断地鸣放.鞭炮放完后,年轻人又抢着买糖撒糖,一把一把的糖果撒向鼓楼坪,撒向来年甜蜜的新生活.

五、离乡

正月初五、初六,寨上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村庄.村庄里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围坐在鼓楼里烤火取暖,他们嘴里含着烟斗,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过着一种漫无边际的日子.孩子们还没有开学,在鼓楼坪上追赶着一群柴狗,嬉戏打闹着.年,就这么匆匆地过了.

记得小时候,村人不用外出打工挣钱,整个正月都呆在家里,走亲戚、办酒席.罢了,村人就到鼓楼戏台去看戏,看侗戏.有时戏是寨上戏班的人演,有时是周边一些村庄的戏班来寨上演.戏一直演到二月初,甚至可以演到春耕时节.那时,坐在台下看戏的乐趣至今仍历历在目,只可惜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现在,看着寨上空荡荡的老戏台,心里总感觉不是个滋味.寨上的老戏班早解散了,年老的戏师也相继老去.不知若干年后,村人在自家里看电视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有一种叫做侗戏的戏剧.

假期结束,我也返回县城上班了.

那天,阿贵又打电话给我,叫我帮他买下广东的车票.我想对他说,不要再去广东了,呆在家里养猪种田,结婚生子,吹吹芦笙,唱唱侗戏比什么都好.但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帮他买好车票,送他南下广东,闯荡生活.

外婆

“华仔啊,快回家咧;政仔啊,快回家咧……”

外婆倚在楼房的栏杆上,把头伸出楼外,急切地喊着,那长长的声音飘过寨子的上空,飘进黑糊糊的夜里.

每当夜幕降临,外婆呼唤我二哥和我回家的喊声仍时常回荡在我的耳边.外婆离开我们已有很多年了,至今我仍常常想起她,想起寨子里那段苦难的日子.

我老家在三省坡山腰上的林略村,听母亲说,上世纪五十年代,老家缺粮少油,人总是吃不饱,为生计,外公外婆跑到贵州黎平洪洲跟人耕种田地,久了便在那里居住下来.我妈三姊妹都出生在那里,算是贵州人.我妈三姊妹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但都先后夭折了,而她们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一生劳苦,也因积劳成疾,年纪轻轻的便客死他乡.外婆与我妈三姊妹相依为命,艰难地过着漫无边际的日子.后来,在老家亲戚们的接济下,外婆贱卖了贵州那边家产,带上我妈三姊妹回到广西老家.

小时候,我们经常住在外婆家.

外婆是个爱干净的人,晚上总要洗脚,上一两次厕所才给上床睡觉,如有不洗脚或半夜尿床,第二天就要被惩罚洗晒床单.我在外婆家住得最多,因为听话,外婆最喜欢我.我哥妒忌我,一有机会便打我,说我天天呆在外婆家不用干活,而他每天都要帮父母砍猪菜、煮猪潲,累死累活.其实,在外婆家也是要劳动的,白天放学回来不是挑水就是帮照看弟妹,只有到了晚上,弟妹们被父母接回家,我才像宝贝一样被外婆疼爱着.

在外婆家,挑水是我最主要的活儿.外婆家有两对水桶,两个水壶,一口大水缸.桶是木头的,一大一小两对,大的那对桶身腹部用铁线箍紧,提把和桶交接处用铁叶加固,做工精致,很厚重,听说是母亲的嫁妆.小的那对是普通木桶,我们小孩子专用.水壶,说是水壶,其实是竹筒,是在比较壮硕的竹筒上穿上一个吊耳方便提携,用来装水,于是便成了水壶,我们小时候一直用这样的水壶提水.寨上生活好一点的人家用的水壶是乡街上供销社卖的那种,很贵,很时髦.我们兄妹在提水的时候只有远远地看着人家提着漂亮的水壶,不敢走得太近,怕不小心碰坏那漂亮的水壶赔不起.我们兄妹每天放学回来就去挑水,外婆家的那口大水缸总是蓄满清亮亮的山泉水.外婆说,如果水缸里没有水,寨上的人就会笑话我们,说我们懒.在寨子里,我们兄妹还算是比较勤快的孩子,街邻四坊对我们也很敬重.

有时,我们兄妹也因挑水挨父母打骂.

那天,我跟二哥去村头的高沟井水挑水.二哥见排着长队等待装水的都是女孩子,怕人家笑话,就拉我跟他到离寨子更远的金坝井水去挑水.那里果然没几个人,我们很快便装好了水,准备回家,但贪恋玩耍的二哥见天色尚早,便拉拢我跟他到菜园里去找蛐蛐,斗蛐蛐.当我们兄弟俩还沉浸在斗蛐蛐的乐趣中时,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山上,田野里,一个人影都不见了.我们哥俩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当走过一片坟地时,二哥跑到我面前去了.那片坟地有个新坟,埋着前几天寨上刚死的一个老人,我们害怕极了.二哥拼命地往前跑,扁担在他肩上一颤一颤的,两只水桶摇摇晃晃,水从桶里哗啦哗啦地甩了出来.我跟在后面,像一头小牛,跌跌撞撞只顾往前冲,一不小心,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手里提着的水筒像一颗炮弹,抛出去一丈多远,咣的一声摔成了两瓣,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二哥叫骂着要我捡起那烂成两片的竹筒,继续往家里跑.到了家里,二哥的水只剩下两半桶了,而我却把烂成两片的竹筒丢在柴垛上,坐在门槛边不敢进家门.父亲见我们兄弟俩那个狼狈样,二话不说,从柴堆里抽出一根虎竹鞭子就往我们兄弟俩身上抽,我们俩便哭将起来.外婆见状,赶忙把我们拉进了楼里.我脾性温和一点,哭了一会就不哭了.二哥比较倔,整天叫着说不是他的错,后来居然哭着跑出家门,不知去了哪里.那一晚,我们全家人都在找二哥,直到后半夜,才在楼房边上停放外婆棺材的木棚里找到了他.他在那里睡着了.

后来,那摔成两片的竹筒被外婆当柴火烧掉了.

上小学三年级时,我开始学会了真正意义上的挑水.挑水是重活,还十分讲究技巧,没有经验的话,走起路来两只水桶摇摆不定,跌跌撞撞.我个子矮小,每挑一担水,都得屏着气,咬着牙,弓着腰,两手紧紧地拽住两只水桶,不让水桶着地磕碰台阶,以免水从桶中晃出来.挑久了,就习惯了,挑起水来,桶不摇水不晃,脚下还健步如飞.挑水时,寨上的人都笑我,说我像大姑娘,但我从不害羞,心里还甜滋滋的.

在外婆家,除了挑水,我们兄妹平时还要帮父母捡柴火.这天,天气特别晴朗,我和二哥、表弟三个去牛屎坡山捡杉树叶.山冲底下是一大片茂密的杉树林,地上,干枯的杉树枝到处都是.我们花不了多少工夫,每个人的簸箕筐就装满了.外婆见我们捡回来一大堆的柴火,非常高兴,说,今天晚上你们全部都洗热水澡.罢了,外婆还给我们每人奖励一个烤*.

晚饭时,父亲还没有从山上回来,母亲说他在山上看田水,要半夜才回来,我们先吃了.那时,家家户户都在种田,每一块田都拼命蓄水,因为天连续放晴半个月,田里的水就晒干了,因此就得拈阉排队接水灌田.这天轮到外婆家的田灌水,父亲就一整天在田野里等着,不回家吃饭.也不知怎么的,那天晚上,我们兄妹的饭量特别大,吃了两碗还想添.外婆见铁锅里的饭快没了,就拿锅盖给盖住了.二哥正好还想去盛饭,外婆说,饭没了,吃*吧.二哥生气了,把碗往木桌上一搁,跑到门外,哇哇地哭了起来.其实,我们都懂,铁锅里的那点饭,外婆是想留给我父亲的.外婆见二哥那样子,很难过,把自己碗里的饭往二哥的碗扒了扒,出去把他牵了进来叫他吃上.母亲见状,也把自己的饭分给了我们兄妹,她和外婆却吃起了*.

那年月,吃饱饭是天大的事.我们人多地少,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要是遭遇旱年,粮食没打着多少,日子就越发一日不如一日了,尽管父母每天没黑没白地在山上辛勤耕作,打下来的粮食却总填不饱我们十几口大家庭的肚子.我们兄妹都正长身体,外婆就想方设法在饭食上变换着花样侍候我们的嘴巴.每天吃饭前,外婆总先让我们每人吃上一个*,吃完*才给吃饭,因为吃了*饭就吃不了多少了.刚开始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但久了就烦了,见到*就反胃,不想吃,有时还偷偷把*丢进潲桶里.外婆见状,就说了我们几句,然后从潲桶里捞起*,洗洗,吃掉了.那以后,外婆就把*捣碎用来煮粥,撒上盐巴和葱花,我们一大家子会津津有味地吃着.后来,*也吃没了,好在外婆得到了生产队的一些救济,玉米、面条和面粉,那都是些极其珍贵的东西.父亲从乡里的粮管所把这些东西领回来,外婆把一口大铁锅往三角架上一放,倒上半桶泉水,从麻袋里舀出两瓢黄澄澄的玉米煮上了.我们兄妹吮着手指头围着锅头等上半天,才能吃上一顿美味的煮玉米.至于面粉和面条,那就只能等到有客人来或者过节时才能吃上了.

岁月如流水,我们兄妹像山里的竹笋一天一天往高里长,吃得多,用得也多,一大家庭的开销增加了不少.父母们便商量着农时在家务农事,闲时外出搞副业.我父亲和二姨父、三姨父各白凭着自己的技艺,时常穿梭于湘、黔、桂交界一带揽活,挣些小钱贴补家用.

我父亲和三姨父会做木工,农忙时在家做农活,入冬后就外出家起楼房.二姨父小时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在村里当过生产队小组长,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他经常一年半载不着家,外出做副业.当然,他也时常会在某个傍晚,出现在村口,提个包包,大老远地往外婆家叫唤我们兄妹的名字.每每听到叫唤声,我们兄妹会飞一般奔向二姨父,抢过他背上的包包,伸手往里面掏东西.包包里总有一些糖果、糯米粑粑、新衣服之类,有时还有一大坨的猪头皮.只要有猪头皮肉,我们一大家子就像过了年似的.晚上,我们兄妹迫不及待地围坐在火塘边的那张木桌旁,等待外婆把一块块黄灿灿油亮亮的猪头皮肉分到每一个人的碗里,然后幸福满满地吃起来.

那年夏天,雨水丰沛,田地里的庄稼疯狂猛长,菜园里的辣椒啊黄瓜啊,一天一个样,肥厚脆嫩,用手一掐,咔嚓一声,便断了.外婆对我二姨父说,今年庄稼的收成肯定比往年好,你不用外出做副业了,好好在家里跟孩子们呆着吧.二姨父说,今年风调雨顺,黎平洪洲那边的西瓜快熟了吧,我还是要出去,到那边去挑西瓜挣些钱.听说二姨父去贵州挑西瓜,我们兄妹便天天盼望着他早日归来.每天放学后,争着踩到外婆家那条摆放在木楼走廊栏杆边的长条木凳子上去,踮起双脚,贪婪地望着村口的那条土路,希望在傍晚的余晖中,看到二姨父的出现.可往往,我们只是看到上山劳作归来的村民.那一天,当我们一大家子又排坐在外婆的屋檐下盼望二姨父时,一个远房亲戚慌里慌张地跑来说二姨父在贵州那边死了.二姨父是摔死的,那天黎平洪洲下着雨,为了多挣些钱,二姨父挑了一百多斤重的西瓜,走过田坎时,重重地摔下了田边的坎沟里,脑壳撞在一块大石头上,人就死了.当时我们还小,不懂得生离死别,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事,听到二姨父死亡的消息并没有悲伤难过,只知道二姨父没有回来就吃不了西瓜了.后来看到二姨妈瘫倒在了外婆的门框边上时才围了过去,哇哇地哭了起来.外婆抱着小表妹,定定地站在那里,一个劲地劝着二姨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作为长者,家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婆并没有慌乱,她以长者的镇定,处理好丧事的每一个环节,安抚好家里面的每一个人.

二姨父的后事处理好后,外婆却病倒了,但在我们面前,她从不表露出过度的悲伤.她以一个老者豁达的心态坦然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种种变数.然而自那以后,外婆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消瘦了,整个的人像一棵野树,慢慢地枯老了.

后来,我们兄妹像一只只长硬了翅膀的小鸟,先后离开了外婆,读书或南下广东,到外面去闯荡自己的生活.放假或过节过年时,我们兄妹一回来都会聚到外婆家,挑水煮饭,讲古聊天,其乐融融,好不热闹.外婆端坐在火塘边上看着我们,一脸的满足.

在我们那地方,有这样的一个传统习俗,膝下无子,人老时,便由最近的房族人家负责养老送终继承家业.我外婆只生养有我妈三姊妹,无子续后.当老的那一天时,便只能按照寨上的风俗习惯,颐养在我远房的舅舅家里.我的舅舅,也就是我妈的堂哥,是一个乡村小学教师,有知识有文化,在寨上是个体面人物,他也主动提出由他一家负责.开始,我外婆并不同意马上搬过去跟我舅舅一家生活,她说要等我们兄妹都长大成人后再过去,更何况现在身体还好,行动还方便.其实,外婆跟我们过惯了清淡苦寡的日子,不想到舅舅家去给人家添麻烦.在她的一再坚持下,舅舅没办法只能依了外婆,不过,生活上的一些用品和开销,舅舅会定期不定期送过来.舅舅家的那帮老表也会经常过来和我们吃住在一起,我们几家走得越来越近,外婆非常满足.几年后,外婆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睛看不清东西了,行动也不方便,舅舅便把外婆接了过去住在一起,打那以后,我们跟外婆在一起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

那年七月,我从桂林读书回到寨上,看到寨上的一帮亲戚披麻戴孝,在舅舅家忙忙碌碌,我就知道,外婆不在了.外婆去世的消息家里还来不及通知我,而冥冥之中,我却赶到了.我知道那是外婆召唤我回来的,她永远不会忘记她还有一个在外求学的外孙.我*发软,跌跌撞撞走进家门,跪拜在外婆的灵柩前,万分悲痛地哭了起来.外婆啊外婆,您怎就走得那么急?儿孙们还想为您挑上一担水,吃一口您煮的饭菜.外婆啊外婆,这辈子,儿孙们欠您的恩情太多太多,下辈子再还吧,外婆!

外婆走了,她走得那么干净、利索,把一生的清贫、一世的苦难,都带走了,留下的只有那栋老木屋.那栋老木屋,默默地站在村口处,长年累月遭受风吹雨打,苍老,脆弱,像外婆那干瘪的身体.每当路过村口,我都要驻足观望,观望那栋承载着我们童年太多往事的老木屋,直至泪眼蒙眬.后来,村上发生了寨火,外婆的那栋老木屋在大火中也化为了灰烬.也许,今后对于外婆的一切,只能存于心中的一片念想了.

责任编辑 韦毓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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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爹下岗时,是装卸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他不满公司老总们的腐败而多次告发,自己便主动辞职下了岗 之前,秃爹不秃,一头秀发,油光可鉴 下岗后,老婆得了子宫癌死去,一场车祸夺去儿子的双腿 一夜之间,秃爹掉光了.

木心的文学胃炎(外一篇)
读过木心作品(尤其是文学回忆录)的读者,都会惊讶他学识的渊博 惊讶之余,免不了发问木心怎么知道得这么多早在1984 年,木心在接受联合时报采访时,就坦诚地说“我所知道的都是常识而已 来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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