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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聊斋志异论文写作 时间:2024-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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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海

(北京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系,北京 100871)

摘 要:《详注聊斋志异图咏》插图应是目前已知材料可推断的《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起点.之前被认为较早出现的清宫插图(实为《聊斋图说》)以及分类广注绘图《聊斋志异》皆晚于图咏本.《申报》的诸多史料,能够反映《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刊印、发售、遭遇盗版等一系列早期传播状况.图咏本插图的后期演变,出现了面向大众的简率因袭趋势,以及以《聊斋图说》为代表的精美路线.此外,民国时期的漫画,以及建国后的连环画,都是图咏本插图之后,《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重要补充.

关键词: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图像传播;聊斋图说;同文书局;插图演变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聊斋志异》于清康熙年间成书,最初以稿本、抄本的形态传播.乾隆三十一年(1766),赵起杲主持刊刻的青柯亭刻本,成为《聊斋志异》在清代中后期传播的主流版本,后出的注本、评本皆以此本为底本.光绪十二年(1866),同文书局刊行《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以下或简称“图咏本”),其逐篇绘图并配有图咏诗的形式,为《聊斋志异》的传播带来了新的活力.

联系出版史的背景来看,19世纪后期石印技术引入中国,出版业出现重大革新,本已式微的小说插图创作也重焕生机.《详注聊斋志异图咏》正是在这种潮流中产生的,其插图也成为晚清民国时期《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主体,影响至今犹存.

而在《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既有研究中,围绕《详注聊斋志异图咏》这一关键节点的诸多问题,还并不十分明确.本文即拟就《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开端、《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出版销售始末、图咏本插图的传播演变三个层面展开讨论.

一、图咏本插图是否为《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开端

考察《聊斋志异》的图像传播,明确一个起始点是十分必要的.图咏本插图作为较早出现的一组《聊斋志异》图像,是否处在这样的开端位置呢?厘清这个问题,对于《聊斋志异》图像传播体系的梳理,以及《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价值的评判都具有重要意义.在正式进入讨论前,有必要先了解一下目前学界有关这个问题的认识.

冀运鲁《文言小说图像传播的历史考察——以〈聊斋志异〉为中心》一文,是第一篇较为系统地探讨《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文章.冀文认为:“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的《聊斋志异》手绘插图,出自清代宫廷画师,是较早的以《聊斋》故事为对象的插图作品.” [1]冀文大体按时间先后顺序评介诸种《聊斋》图像,并将这种宫廷“手绘插图”列于讨论的起始位置.同样,吕东《形象文本中的“语——图”关系研究》也谈到,图咏本问世后,“《聊斋志异》的插图不再仅仅是由宫廷画师手绘的上流社会的观赏品,而进入了普通民众的生活” [2]13.显然,冀文与吕文都相信,在图咏本插图诞生以前,还存在着有关《聊斋志异》的宫廷手绘插图.吕文参考文献中列有冀文,其观点很可能受冀文影响.

笔者调查发现,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上述宫廷手绘插图的存在.冀文所谓的“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的《聊斋志异》手绘插图”,应该指的是现藏于国家博物馆的《聊斋图说》.《聊斋图说》产生的年代要远远晚于图咏本.冀文上述内容似乎未经实际调查,而是转引了别处记载.冀文刊于2009年第6期的《兰州学刊》,而“中国历史博物馆”早在2003年,便与中国革命博物馆合并重组为中国国家博物馆,如果冀运鲁看到了所谓“手绘插图”的实际藏品,断然不会继续沿用“中国历史博物馆”的提法.冀文关于聊斋宫廷手绘插图的说法,并没有标引出处.但笔者经过调查,发现祝重寿《中国插图艺术史话》一书第18讲“清代插图艺术”与冀文有类似的说法:两文不仅都提到了中国历史博物馆的聊斋手绘插图,连“插图采用工笔重彩勾线平涂画法,描绘精细,色彩华丽,装饰性很强” [3]138等描述也十分接近.《中国插图艺术史话》刊于2005年,很有可能也是沿袭别处记载.但可以肯定的是,冀文与《中国插图艺术史话》关于聊斋手绘插图的说法具有同源性.而区别在于,《中国插图艺术史话》所附的《聊斋志异》清宫手绘插图,恰恰是《聊斋图说》中《画皮》篇的插图.这就表明,对一些研究者很有可能看到过实际藏品而言,“手绘插图”就是指的《聊斋图说》.笔者调查国家博物馆的藏品,发现与《聊斋志异》有关的图画作品,确实只有一套残本《聊斋图说》,并不存在其他清官手绘插图.由于之前研究者很难看到《聊斋图说》这件珍贵藏品,在有关《聊斋图说》信息的口耳相传中,人们又多注重其手绘插图画册的性质,故于名称便不十分准确了,所谓“手绘插图”即是一例.此外,聊斋版本研究专家骆伟曾在《*家》上介绍了一种《聊斋志异图绘》,并言“听说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藏有《〈聊斋志异〉画册》一厚册” [4]802,这种“《〈聊斋志异〉画册》”同样指的是《聊斋图说》,也因为对具体名称不甚明确,而出现指称差异.

《中国插图艺术史话》所说的“手绘插图”与《聊斋图说》虽名称有异,但实指一致.而到了冀文中,“手绘插图”与《聊斋图说》已成为两种不同的文献.冀文在介绍了“手绘插图”后,又对《聊斋图说》进行了单独介绍,还错误地将《聊斋图说》的保存地点写成“北京图书馆”.可见,冀文关于“手绘插图”、《聊斋图说》的记载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失实,将“手绘插图”置于图咏本插图产生之前,更是无法成立的.

冀文在“手绘插图”后,又提到了上海世界书局出版的《分类广注绘图〈聊斋志异〉》,并称此本“具体刊行时间不明,当在同文书局图咏本前” [1].冀文这种说法,其实是沿用了蒲泽《谈谈新发现的分类广注绘图〈聊斋志异〉》一文的观点.

蒲文称:“经笔者考查,该书之插图与广为流传的铁城广百宋斋编定的图咏本之插图虽取材相近,但却无一雷同,且该书有图无诗,插图总共只有八十幅.由此来看,该书的编定有可能早于铁城广百宋斋之图咏本.或许图咏本正是受此书的影响,推而广之,为每篇作品配了一幅图和一首诗,也未可知.” [5]

蒲泽的这种推断值得商榷.首先,分类广注本与图咏本插图,虽不尽相同,而取意极接近.其次,分类广注本插图量少,又一页四图,显然是节省印刷成本考虑.这两点都是图咏本后续效仿本的重要特征,有关问题本文第三部分还会进一步说明.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分类广注本的出版机构上海世界书局,创立于1917年 [6]133,这个时间点远远晚于图咏本出现的1886年.蒲文、冀文将分类广注本置于图咏本出现以前的观点,显然无法成立.

冀文在分类广注本后,又介绍了晚清画家潘振镛的《聊斋》白描插图,其主要依据是聂崇正《潘振墉画〈聊斋〉故事插图》一文.聂文也是迄今为止了解潘振镛绘《聊斋》插图的主要可见文献.聂文推测,潘振镛所绘《聊斋》插图,是为出版石印小说而作 [7]21,却未提及此插图与图咏本插图的关系.冀文径将此插图置于图咏本出现之前,也似乎欠妥.

聂文提供了仅存三册画稿的篇目与其中四幅插图.聂文中第二册、第三册的篇目顺序,与图咏本目录(大体同青柯亭刻本目录)顺序是完全一致的.第二册起于《顾生》篇,止于《山神》篇,跨越了图咏本卷十至卷十一,篇目逐一对应(只是《夜明》篇,聂文作“晚夜”,《聊斋》无“晚夜”篇名,应指《夜明》).第三册起于《尸变》篇,止于《驱怪》篇,完全位于图咏本目录卷十三,篇目逐一对应.聂文第一册对应的是图咏本卷十四至卷十五,篇目前后顺序仍一致,但不再逐篇对应:潘振镛本较图咏本目录缺失了《拆楼人》《车夫》《棋鬼》《头滚》《果报》《柳氏子》《上仙》《侯静山》《郭生》《邵士梅》《邵临淄》《鬼令》12篇,而在《拆楼人》的位置添加了《丁前溪》篇,《丁前溪》位于图咏本目录卷十三,这是不符合图咏本目录顺序的唯一一例.就这种目录现象可以推测,潘振镛手绘插图的全貌很可能略少于图咏本篇目,但其插图总量仍十分可观.

而就聂文提供的四幅插图来看,插图一对应《邢子仪》篇,插图三对应《顾生》篇,插图四对应《黑鬼》篇,插图二较难判断,笔者疑为《霍女》篇.插图一、三、四与图咏本插图都存在明显的对应关系,布局构思极为相似.一方参考另一方的可能性较大.整体而言,潘振镛插图相比图咏本有所优化,比如《黑鬼》篇,潘振镛插图多了围观士兵,黑人的脚下也多画了兵器.将潘振镛插图视为后出转精,似乎更为合理.

潘振镛插图未能出版,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其为后出.1884年申报刊登的《淞隐漫录》广告曾指出《聊斋志异》“有说无画”,并将《点石斋画报》上的《淞隐漫录》插图作为重要卖点.两年后,始有《聊斋志异》图咏本.如果潘振镛插图出现在图咏本之前,书商不可能不注重实利,将之印行.其实,潘氏插图未能出版的重要原因,很可能是市场前景不被看好.图咏本问世后,盗版风行,印刷粗劣的仿效本大行其道,同文书局不得不降价销售.潘振镛的插图水准相较于图咏本,虽有优化,但也并没有显示出压倒性的艺术优势.图咏本横空出世,珠玉在前,且来自盗版市场的竞争日趋激烈,此时,对图咏本有局部优化且篇目总量较大的潘振镛插图如果真的问世,能否盈利是很难确定的.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在图咏本出现之前,《聊斋志异》传播史上并没有出现可考或可靠的图像传播依据.目前,将《详注聊斋志异图咏》的出版视为《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开端更为合理.

二、《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出版销售始末

在《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的初期,图像一般未能脱离作品文本单独传播.对图咏本插图的考察,也应与作为图像载体的《详注聊斋志异图咏》的出版、传播联系在一起.本节即结合具体的历史情境,探讨《详注聊斋志异图咏》的出版始末.

首先,可以借助《徐愚斋自叙年谱》中的相关信息,对石印技术、同文书局、及其重要创始人徐润进行一番了解.

《徐愚斋自叙年谱》“光绪八年,壬午,四十五岁”记:“从弟秋畦、宏甫集股创办同文书局,余力赞成,并附股焉.”附记又云:

查石印书籍,始于英商点石斋,用机器将原书摄影上石,字迹清晰,与原书无毫发爽,缩小放大,悉如人意.心窃慕之,乃集股创办同文书局,建厂购机,搜罗书籍,以为样本.旋于京师宝文斋觅得殿板白纸,《二十四史》全部、《图书集成》全部陆续印出,《资治通鉴》《通鉴纲目》《通鉴辑览》《佩文韵府》《佩文斋书画谱》《渊鉴类函》《骈字类编》《全唐诗文》《康熙字典》,不下数万本,各种法帖、大小题文府等,十数万部莫不惟妙惟肖,精美绝伦,咸推为石印之冠.迨光绪十七年辛卯,内廷传办石印《图书集成》一百部,即由同文书局承印,壬辰年开办,甲午年全集告竣进呈,从此声誉兴隆.唯十余年后,印书既多,压本愈重,知难而退,遂于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停办.[8]43-44

19世纪后期,石印技术引入中国,点石斋先得其利.实业家徐润看到商机,附股创办同文书局.由于徐润与清廷存在多方面的合作关系,同文书局甚至能承办清廷的石印《图书集成》项目.

其实,在《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刊印前,同文书局已有出版插图本小说的经验.1886年1月4日,《申报》即刊载同文书局《增像三国全图演义》的出售广告,称:“印成《增像三国全图演义》,原书计一百二十回,画成二百四十图……卷首又增书中名人画像,为一百四十四幅.每幅俱加题赞.画法精美,纸张洁白,远剩应时画图三国之上.” [9]《增像三国全图演义》在市场上大获成功,同文书局乘势又推出了《详注聊斋志异图咏》.1886年5月3日,《申报》的《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广告称:

本斋前印《三国演义全图》增卷首绣像,如袁绍、陈宫、大乔、小乔之类一百四十余幅,为从来所未有.并《海上名人画稿》,内中胡公寿真迹甚多.此二书图绘之精,摹印之妙,有目共赏.兹又将《聊斋志异》一书请各名家每幅画成一图,题以七絶一首.其中事迹,穷形尽相,无美不臻.书用端楷抄成,并将吕氏原注移系逐句之下.俾览者一目了然,不但无一差字,即破体俗字亦皆悉心勘正,尤为出色.现已即日告成,诸君赐顾,请至各书坊取阅可也.[10]

关于插图,广百宋斋主人徐润所作《详注聊斋志异图咏》的两则例言提供了更为丰富的信息:

《聊斋》原书,计四百三十一篇.兹将每篇事迹,各画一图,分订每卷之前.其有二则三则者,亦并图之,共得四百四十四图.不惮笔墨之劳,务餍阅者之意.惟卷二《伏狐》第二则事涉秽亵,卷十五《夏雪》第二则并无事实,无从着笔,姑付阙如.

图画荟萃近时名手而成.其中楼阁山水,人物鸟兽,各尽其长.每图俱就篇中最扼要处着笔,嬉笑怒骂,确肖神情.小有未恰,无不再三更改,以求至当.故所画各图,无一幅可以移置他篇者.[11]

无论《增像三国全图演义》,还是《详注聊斋志异图咏》,都体现出了同文书局追求高品质的出版定位.阿英在《小说三谈》中称同文本《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为“《聊斋》插图本之最善者”.这样的精品在销售伊始,也确能盈利不菲.1886年6月19日《申报》“聊斋图咏出售”的广告,提到了《详注聊斋志异图咏》的定价:“全书八本,文木夹板,码洋五元.单买图咏,计四本,锦布套,码洋三元.准于五月二十七日出书.” [12]

但是,仅一年时间,《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即出现了盗版.盗版商亦看中了插图这个盈利点.为反击盗版翻印,1887年11月27日,《申报》刊登了新泰丝栈(同文书局指定代售点)代启的“略述聊斋志图咏翻本之误”:

聊斋志异为蒲先生寿世之作.丙戌四月,商诸广百宋斋主,取详注本加图咏,付同石印.传先生之书,非以图利也.犹恨所印不多,流传难遍.今岁七月,有将是书翻印而增以但氏批者.余闻之不觉欣幸,及购阅一过,则又代为可惜.幸则幸夫得一同志,而先生之书庶几遍传也.惜则其未与鄙人商确,致体例未纯,校描草率也.试略言之,但氏旧本有眉批、旁批、总批,翻本则仅录眉批,馀付阙如,未免製成断锦,且其卷首例言则仍详注本之旧,曰“但何评点一槪割爱”,何自相矛盾也.此体例未纯也.就眉批而论,《考城隍》一则“开宗”二字下“明义”二字,何得另得排开.篇中末二句云:“乱后无存此,其略耳.”翻本将此字圈断,便成破句.即此开卷第一则,已一误,他可知矣.又卷十五《画马》一则,其文曰:“尾处为香炷所烧.”翻本于图中将马尾加长,大失画理.凡画人物,全在面目传神,翻本遭劣工描过,辄将人面放大一圈,便与身材不称,此校描草率也,其馀误处更不胜举.画虎类犬,识者讥之.然鱼目偏易混珠,则不得不为阅者告:凡是书中缝曰“详注”者,为原本;曰“批注”者为翻本.余恐阅翻本者见其种种错误,而犹认以为原本是於.余所以传先生之书之苦心,不无辜负耳,利云乎哉![13]

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七月刊行的这种盗版《批注聊斋志异图咏》,笔者有幸搜集到一些相关书影,确实相比同文本粗率许多.只是这种盗版本并没有在牌记上印明出版机构.

但在第二年(光绪十四年戊子,1888)的春天,知不足斋竟然开始光明正大地翻印《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了.阿英《清末石印精图小说戏曲目》对此本的描述为:

知不足斋石印本,有光绪十三年(1887)华隐新叙.光绪十四年(1888)印.图据同文本重加调整,构图、地位、背景,以及人物大小,多有变易,间有较前本优胜者.就整体观之,仍以同文本为佳也.八册.[14]328

虽然知不足斋石印本整体较同文本略逊一筹,但其水准已经十分接近同文本.同文书局再也无法仅仅以“指点错误”的姿态面对这种同行竞争了.于是,在1888年3月1日的《申报》上,出现了“聊斋图咏减价”的公告:

本号出售《聊斋图咏》,系同文局精校石印,久已脍炙人口.近因别局将原书翻印,鱼目混珠,以书照影,未加描摹,其中率多模糊,亮高明早已鉴.为今本号存书无多,情愿减价售出,每部码洋四元,惠顾者向本号及同文分局可. 新泰启 [15]

同文书局的减价策略,并不能阻止“别局”的翻译行为.在光绪十四年(1888)冬,上海鸿宝斋紧随知不足斋,翻印《详注聊斋志异图咏》.次年春,蜚英书局也加入了翻印行列.距同文本《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出版不足两年,其翻版、盗版之势便不可遏制了.

1888年6月11日,《申报》刊登了“同文详注图咏聊斋志异”改变经售地点的广告:

是书向在新泰丝栈经售,现巳改归淸远里恒泰昌发兑.存书无多,购宜从速.趸外克己.至外间翻印之本,既无同文字样,阅者自不至为其所混焉.[16]

这则广告一方面以“存书无多”招徕买家,另一方面仍在提醒买家警惕“翻印之本”.

1890年9月25日,《申报》上“同文原印图咏聊斋”的销售广告又出现了大幅降价:

出书后早经脍灸人口,目下翻印甚多,原本无几.实价一元二角.赐顾者细辨墨色纸张便知.发兑处:申昌并清远里恒泰昌号.[17]

这则广告延续到1890年11月11日,此后,再也不见同文本《聊斋志异图咏》的广告了.“存书无多”“原本无几”可能是广告策略,也可能是图咏本真的将要售罄.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书同文书局后来没有再版.八年后,同文书局因“印书既多,压本愈重”停办.《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也许不是“压本愈重”中的一种,但它的刊行、销售过程,确可反映出清末上海书局竞争的激烈与残酷.同文书局虽然停办了,但《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在《聊斋志异》图像传播史上的价值,却使“同文”名号带上了经典性.

三、《详注聊斋志异图咏》插图的传播演变

在清末民初时期,上海各书局对同文本《详注聊斋志异图咏》的翻印、现象十分普遍.围绕图咏本插图,渐渐形成一个庞大的版本群与图像传播体系.笔者初步统计了清末民初翻印、发行过《详注聊斋志异图咏》,或仿用过《图咏本》插图的的书局,有:

知不足斋、鸿宝斋、蜚英书局、江左书林、广益书局、中新书局、鸿文书局、扫叶山房、锦章书局、时中书局、会文堂、进步书局、世界书局、久敬斋、铸记书局、中华图书馆、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大中国印书馆、天宝书局、章福记书局、上海书局、文成堂、文华书局、天机书局、文盛书局、文兴书局、元昌书局、昌文书局、陈文兴书局、萃英书局、大成书局、富文书局、共和书局、文宜书局、焕文书局、简青斋、藻文书局、中西书局等40余家.

这些书局的相关出版物,在清末民初近五十年的时间内,成为《聊斋志异》图片传播的主体.其中绝大多数的插图,都直接因袭同文本的取材、立意,大的格局也基本相同.其差别主要体现在背景细节、人物比例、位置等方面.当然,不同版本对图咏本插图的改变程度也不尽相同,前文所论《分类广注绘图聊斋志异》,即为改变较多的版本.

姑以前节所论知不足斋本举例:

《考城隍》篇:同文本植物茂盛,知不足斋植物稀少;同文本牵马者站于台阶下,知不足斋本因比例失调站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同文本廊柱有修饰,知不足斋本无修饰.

《画壁》篇:同文本壁画清晰,人物呼之欲活,知不足斋本壁画简单,人物比例较小,有隔膜;同文本灯台有花纹,知不足斋本无花纹;同文本有里屋背景,知不足斋本无;同文本廊柱上有枝叶点缀,知不足斋本无,但却在同文本原本裸露的屋檐上加了枝叶.

《妖术》篇:同文本人物清瘦,知不足斋本人物粗胖;同文本树木茂盛,枝条垂至窗下,知不足斋本仅画几枝,未能遮窗;同文本桌上物品细节丰富,知不足斋本物品简陋.

知不足斋本代表的这类后出翻印本,精细程度皆逊于同文本.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翻印,临摹本免不了失真,另一方面则是书商刻意减少刊印成本.很多插图本并非同文本的全图,只是挑选其中一部分刊印.还有一些本子索性一页两图,这更需要对同文本的插图进行裁剪删改,只保留核心内容.此外,甚至有一页三图(如广益书局的《精校全图聊斋志异》中《青凤》《贾儿》《画皮》三篇一页)、一页四图(如世界书局《分类广注绘图聊斋志异》)的版本现象.

一页多图时,图与图之间有的以景物分界,尚有画意的绵延与缓冲;有的则径以横线划分,较为生硬.锦章图书局石印的《加批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为一页双图,图与图的划分,有的采用“远山+枝叶”的模式(如《劳山道士》与《长清僧》,《画壁》与《种梨》),有的采用“屋顶+树叶”模式(如《王者》与《胡氏》,《狐嫁女》与《娇娜》),有的采用“烟云”模式(如《鲁公女》与《术士》,《陈云栖》与《织成》).中华书局的《绘图聊斋志异》也为一页双图,却以横线的方式简单划分.

有的本子为追求新奇,以朱墨、绿墨刊印插图,但这种单色“彩印”所带来的视觉效果,仅是“花花绿绿”的感官刺激,难以引起真正丰富的审美体验.比如进步书局的《绘图聊斋志异》、商务印书馆的《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中华书局的《绘图聊斋志异》等.

这类插图刊印较为随意的版本,主要是面向普通群众的.因为低廉,也很有市场.考察《申报》广告信息,不难发现,定价数角的绘图本《聊斋志异》在清末民初越来越常见.

与这类适应大众需要,制图粗糙的版本群不同,《聊斋志异》的图片传播史上还有一个基于图咏本插图,而走向精美细致化的个例——《聊斋图说》.

目前关于《聊斋图说》研究较为详实的是吕长生的《〈聊斋图说〉考》一文.吕长生介绍了《聊斋图说》的传播过程与版本面貌,于此本文不再赘言.吕长生通过比较图说与图咏的图画,得出图咏为图说底本的结论.这有助于说明图咏本在《聊斋志异》传播史上引起的精细化图像一脉.但吕长生进而认为图咏作者与图说作者为同一批人,则显得证据不足,因审慎看待.至于将图说引入清宫的人是不是徐润,也应存疑.由于图说《阿绣》篇第一幅插图有“光绪十九年立”字样,吕长生推断图说成于光绪二十年,并就图说创作原因进行了三种假设 [18]94.其中,徐润为光绪二十一年的慈禧大寿准备寿礼说,一直以来,是人们最乐意接受的.

《聊斋图说》成书的历史细节虽已难考,笔者却注意到一则新闻材料,可说明《聊斋》题材的插图在清宫(尤其对于慈禧而言)受欢迎的程度.1887年6月11日的《申报》刊登了这样一则新闻:

中海万善殿恭备皇太后颐养之所,刻已兴修将竣.各处甬路悉以三合土为底,上面以小石子铺成各色花物.寝宫墙垣则悉用细砖砌成,雕刻花草昆虫、飞禽走兽.栏杆上安置玻璃灯,灯上皆绘聊斋志异图云.①

慈禧寝宫栏杆的玻璃灯上竟然皆绘有《聊斋志异》的图画.而1887这一年,恰好是《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刊行的次年.玻璃灯上的图画很可能与图咏本插图的传播有关,而建筑细节体现的慈禧对《聊斋志异》图画的喜爱,或亦可作为《聊斋图说》创作原因“寿礼说”的辅证.

《聊斋图说》的精美插图,面向的是清宫高层人物,其于流播过程中,也难以同普通群众产生交集.这种疏离,也是一直以来关于《聊斋图说》的指称容易模糊化,甚至出现歧义的重要原因.有幸的是,2011年—2013年国家博物馆的中国古代经典绘画作品展览,使得《聊斋图说》终与大众见面.之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画梦:〈聊斋图说〉赏析》、中华古籍出版社的《聊斋图说》、中国古善文化出版社的《聊斋图说》三种出版物也陆续与公众见面.2015年,在蒲松龄诞辰375周年之际,蒲松龄纪念馆也用仿古宣纸印制了《清宫藏聊斋图说选本》.但遗憾的是,《聊斋图说》目前仅存残本,国博展览又只挑选了部分有代表性的图片,且分专题打破目录顺序陈列.之后的几种出版物所涉插图内容、体例,亦沿袭国博展览内容,《聊斋图说》的全貌仍然神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图说本插图将来在《聊斋志异》图片传播史上的前景,还是值得期待的.比如,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全本新注聊斋志异》向来附有经典的图咏本黑白插图,而在人文社2016年新出版的《详注新评聊斋志异》中,插图已经更新为精美的《聊斋图说》彩印插图.

四、余论

从上节讨论可见,上世纪很长时期内,图咏本插图体系都是《聊斋志异》图片传播的主流,而进入新世纪后,沉寂百年的《聊斋图说》正逐渐回归公众视野,有望为《聊斋志异》的图片传播带来新的贡献.但也应注意,《聊斋志异》图片传播史上,还有一些游离于图咏本体系之外的传播现象,它们或许影响有限,甚或只是昙花一现,但仍是《聊斋志异》图片传播的一部分,不容忽视.

20世纪后半叶的《聊斋志异》小人书、连环画一度成为《聊斋志异》图片传播的有生力量.其中,当以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的作品最具代表性.此外,1985年新蕾出版社出版的《刘旦宅聊斋百图》和1990年天津杨柳青画社出版的《戴敦邦聊斋人物谱》则将图画重点由叙事转移到景物与人物,也代表着一种新变.这些内容已广受探讨,本文不再赘言,只重点介绍两种鲜为人知的聊斋故事插图.

一种是民国十三年上海校经山房书局刊行的《聊斋志异鼓词》插图.此书插图在内容布局上完全颠覆了图咏本的传统,虽然线条粗疏,但仍有一定表现力.只是此书插图是否据自别书,拿来混用,还值得进一步探讨.

另一种是民国漫画家张白鹭绘制的《聊斋志异连环图画》.1935年3月29日,《申报》刊载了张白鹭在《社会日报》连载《聊斋志异连环图画》的广告,称此作“画笔简洁、说明详尽、连续刊载、趣味环生” [19].1935年9月的广告,又称其“画笔轻灵,说明简洁,尤有引人入胜之妙” [20].张白鹭以画漫画知名,曾为抗战及上海女星绘制漫画,他的《聊斋志异连环图画》也是线条粗阔简单的漫画风格.

但应注意的是,无论鼓词,还是“说明简洁”的连环画,都代表着《聊斋志异》的文言故事向普通群众的进一步渗透与融合.这种适俗性,可能与相应插图对图咏本的生新求变是一致的.

最后,可以综合本文讨论,展望一下《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研究的前景.未来的《聊斋志异》图像传播研究,大致可以围绕三个层面展开,一是继续以《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为中心,研究围绕它产生的一系列翻印、仿印、衍生之作;二是注意发掘民国时期新的材料,借以探究图咏本插图到民国漫画,再到建国后漫画的过渡演变状况;三是《聊斋志异》图像的当代传播研究,这一方面有《聊斋图说》插图兴起,与图咏本插图并成经典的传播趋势,另一方面则是当代艺术绘图风格对《聊斋志异》故事的重新诠释.

参考文献:

[1]冀运鲁.文言小说图像传播的历史考察——以《聊斋志异》为中心[J].兰州学刊,2009,(6).

[2]吕东.形象文本中的“语——图”关系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3.

[3]祝重寿.中国插图艺术史话[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

[4]齐鲁书社.藏书家(珍藏版)(6-10)合订本[M].济南:齐鲁书社,2014.

[5]蒲泽,蒲婷婷.谈谈新发现的分类广注绘图《聊斋志异》[J].蒲松龄研究,1998,(2).

[6]姚一鸣.中国旧书局[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4.

[7]聂崇正.潘振镛画《聊斋》故事插图[J].*家,2000,(11).

[8](清)徐润.徐愚斋自叙年谱[M].梁文生,校注.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

[9]上海同文书局.《增像三国全图演义》广告[N].申报(上海版),1886-1-4(5).

[10]上海同文书局.《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广告[N].申报(上海版),1886-5-3(4).

[11]详注聊斋志异图咏(卷首)[O].上海:上海同文书局,光绪十二年石印本.

[12]徐润.《聊斋图咏出售》广告[N].申报(上海版),1886-6-19(6).

[13]新泰丝栈.略述聊斋志图咏翻本之误[N].申报(上海版),1887-11-27(4).

[14]朱一玄.《聊斋志异》资料汇编[G].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

[15]新泰.《聊斋图咏减价》广告[N].申报(上海版),1888-3-1(5).

[16]《同文详注图咏聊斋志异》广告[N].申报(上海版),1888-6-11(6).

[17]《同文原印图咏聊斋》广告[N].申报(上海版),1890-9-25(8).

[18]吕长生.《聊斋图说》考[J].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1996,(2).

[19]社会日报.《社会日报》广告[N].申报(上海版),1935-3-29(3).

[20]社会日报.《社会日报》广告[N].申报(上海版),1935-9-23(1).

A study on the image dissemination about Liao Zhai Zhi Yi

——Based on Xiang Zhu Liao Zhai Zhi Yi Tu Yong publishing

and the evolution of its illustrations

Sun Da-hai

(Peking University,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Department,Peking 100871,China)

Abstract: The illustrations of Xiang Zhu Liao Zhai Zhi Yi Tu Yong should be considered as the starting point of the image dissemination about Liao Zhai Zhi Yi based on currently known materials. Some court paintings in the Qing dynasty(is Liao Zhai Tu Shuo actually)and Fen Lei Guang Zhu Hui Tu Liao Zhai Zhi Yi were once thought earlier than Xiang Zhu Liao Zhai Zhi Yi Tu Yong,which can be proved wrong. Many historical data in Shen Bao Newspaper can reflect a series of early dissemination status of Xiang Zhu Liao Zhai Zhi Yi Tu Yong,such as print,sale,piracy etc.The late evolution of the illustrations of Xiang Zhu Liao Zhai Zhi Yi Tu Yong happened in two ways. One was copying simply,which was mainly for the masses. The other one was pursuing exquisite,represented by Liao Zhai Tu Shuo. In addition,cartoons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and comics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re also important parts of the image dissemination about Liao Zhai Zhi Yi besides the illustrations of Xiang Zhu Liao Zhai Zhi Yi Tu Yong.

Key words: Xiang Zhu Liao Zhai Zhi Yi Tu Yong;image dissemination;Liao Zhai Tu Shuo;Tongwen publishing house;illustration evolution

(责任编辑:朱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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