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大学毕业论文> 学位论文>材料浏览

先锋毕业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和残雪、先锋文学与中国故事讲述以残雪海外接受为背景的考察方面毕业论文怎么写

主题:先锋论文写作 时间:2024-02-26

残雪、先锋文学与中国故事讲述以残雪海外接受为背景的考察,本文是先锋论文范文检索和残雪和先锋文学和考察相关参考文献格式范文.

先锋论文参考文献:

先锋论文参考文献 外国文学期刊汉语言文学毕业论文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论文文学杂志排名

  

  关键词:残雪;海外接受;先锋文学;中国故事

  摘 要:海外学者的残雪研究与残雪的文学创作几乎是同步的,但最初多当作了解当代中国的政治寓言解读,认为残雪表现了“中国的噩梦”.随着研究深入,西方学者在残雪文学中发现了西方文学传统,认为残雪融合东西文化达到“完全的自由”,是具有世界性的文学,日本学者则更看重残雪文学表现的亚洲本质性.残雪文学既扎根中国文学传统,又借鉴西方文学突破中国传统文化限制,把西方文学内化为“中国故事”的讲述,参与世界文学共同体构建,成为人类精神世界有机组成部分.残雪文学作为当代中国文化软实力重要体现与当代中国日益崛起的表征,为当代文学如何讲述“中国故事”树立了典范.

  〔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7535(2018)-145-07

  DOI:10.13399/j.cnki.zgwxyj.2018.03.021

  重新反思先锋文学,残雪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具有“症候性”作家.这种“症候性”一方面体现在国内批评界对残雪文学评价的分歧性上:赞赏者认为残雪文学揭示了荒谬的社会存在,是鲁迅一生所追求的“真的恶声”;{1}批评者则认为残雪以“冷漠态度无休止地炫耀恶、品味恶、欣赏恶,企图把人类引向虚无与绝望”,是“一个怪异而病态的作家”.{2}另一方面,这种“症候性”又体现在国内和海外的研究者对残雪文学先锋性理解的差异上:国内研究者倾向于把残雪文学的先锋性界定为“以同代人罕有的角度与深度在书写‘政治’”与“日常生活的微观政治中的权力倾轧”;{3}国外研究者则把残雪文学放在整个西方文学传统中去理解,认为残雪文学先锋性在于直面“人类精神的最深层”,“迎着‘孤独的风’而站着”,{4}给读者以冲击和颤栗.

  要全面理解残雪文学,必须以海外接受为参照,方能全面认识残雪文学及以残雪为代表的先锋文学是如何随着当代中国参与全球经济一体化并逐渐引领世界的过程而参与世界文学共同体的构建,成为当代中国文化软实力重要体现的.残雪文学在海外的传播与接受正是当代中国日益崛起的表征,也为中国当代文学如何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大时代讲述“中国故事”树立了典范.

  一、“中国的噩梦”:政治寓言与社会学阅读

  中国当代作家几乎都是在国内成名之后才进入海外学者接受视野的,但残雪的海外接受与残雪的文学创作几乎是同步的,在尚未获得国内学者认可的时候,就被国外学者关注并进而翻译研究.1985年,先锋文学在国内尚处于“伪先锋”的尴尬境地,残雪小说甫一发表就被敏锐的海外学者关注,翌年,美国《知识分子》杂志就刊登了《黄泥街》等短篇小说,台湾圆神出版社出版残雪小说集《黄泥街》.迄今为止,残雪作品在海外被美国西北大学出版社、法国伽利玛出版社、德国鲁尔大学出版社、意大利理论出版社、日本河出书房、加拿大菲茨亨利·怀特赛德出版社等世界著名出版社以及《文艺春秋》《季刊中国现代小说》(日本)、《知识分子》《经济学人》(美国)等学术期刊翻译出版近700万字,被选入美国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乔治城大学、康奈尔大学,日本大学、日本大学等世界顶尖大学文学教材,被改编成话剧在纽约大都会剧院上演,被改编成广播剧在全美播出,在日本大学拥有惟一一个以作家命名的研究机构“残雪研究会”和学术杂志《残雪研究》,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拥有个人文学网站(http://web.mit.edu/ccw/can-xue),海外学术机构多次召开“残雪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获得美国最佳翻译图书奖以及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和英国独立外国小说奖提名,更被美国《纽约时报》、日本《朝日新闻》、英国《时报》、法国《世界报》等世界级媒体多次集中报道,残雪是“唯一一个几乎无保留地被欧美世界所至诚接受的中国作家.”{5}

  但海外读者因为阅读定势,通常认为中国当代文学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小说”而充满“枯燥的政治说教”{6},即使是先锋文学,他们也倾向于“阐释为1949年以后中国道路的寓言或者是对中国传统的戏仿”{7},因而,即便是对残雪的接受,最初也多是在了解当代中国生活的基础上当作政治寓言去解读.

  在《黄泥街》《苍老的浮云》《山上的小屋》等残雪的成名小说中,环境的描写是肮脏的,空气中弥漫的是刺鼻的死尸臭味,天花板上长满了苍蝇、蛾子、黑蘑菇等恶心的东西,生活在其中的是像脓疮一样患晚期梅毒的父亲和肥胖且被糖尿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母亲以及不停地吃苍蝇的宋婆(《黄泥街》).即便是在丑恶的环境中生存,人依然只是“一个影子一类的东西”(《苍老的浮云》),随时可能化作“一盆发黑的肥皂水”(《污水上的肥皂泡》),每个人时刻都在提防别人的谋害,认为“千百万人头要落地”(《黄泥街》),即使是身边的亲人,“虚伪的笑”的妈妈和“眼是一只熟悉的狼眼”的父亲以及“眼光永远是直勾勾的,刺得我脖子上出红色的疹子”的小妹(《山上的小屋》),也让“我”的心中充满着猜疑和焦虑.

  在刚改革开放的1980年代的当代中国,海外研究者与读者自然会当作政治寓言阅读,也多倾向于把残雪小说理解为表现了“中国的噩梦”{8}.台湾著名作家白先勇认为《山上的小屋》虽然没有明确故事的背景与年代,但所描写的人与人之间的猜疑与焦虑暗示了“人们互相残害、杀戮”的疯狂年代,小说无疑是“一则政治寓言”{9}.台湾作家叶洪生认为《山上的小屋》用象征主义手法建构了一个魔幻般的世界,虽然“山上的小屋及里面的人,其实并不存在,仅仅是臆想的虚像”,但能让读者自然联想到刚刚过去那个年代,每个人“都具有狼的本性,象幽灵一样互相窥视”,“这才是人类最大的悲剧”.{10}台湾大学教授蔡源煌认为残雪在《黄泥街》中喜欢以“童稚的感官印象”和“精神分裂(Schizophrenic)的语言”故意去呈现蝙蝠、蜥蜴、黑蘑菇等没有“概念的介入与干扰”的意象,用“女性特有的先天性歇斯底里(Hysteria)或焦虑恐惧,将个人潜意识的记忆付诸记录”,尽情地编织一个非理性的世界而把自己固定在“某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下”,小说中的王子光与区长的真正身份则象征着“某种无所不在的监视系统”,小说背后透露的是“对荒诞的梦魇般的生存的潜在恐惧”.{11}香港作家施叔青则把残雪的写作与残雪家庭曾因父亲的原因而陷入政治和经济困扰之中联系起来,认为残雪是在“为报仇而写作”.{12}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李天明认为《山上的小屋》中抽屉侧打油和蒙蔽母亲的情节虽然荒诞,但残雪只能用这种“间接的、荒诞的方式来抨击社会真相”;同时,小说中的剪刀象征着“上一辈的写作权力”,井象征着“的文艺政策”,通过这篇寓言式小说,残雪“否定了中国多年的文艺政策”.{13}

  美国《洛杉矶时报》报道强调“我们正在观察一种世纪末文明,在那里面政治不再有任何意义”,并认为残雪小说中的世界“似乎是病入膏肓的世界”.{14}可见其关注的是通过残雪小说了解中国社会,试图把小说同现实中国联系起来.《纽约时报》评论文章突出的是残雪小说描摹了“那个二度处于病态的世界”,给美国读者提供了中国“特殊历史时期噩梦般的生活图景”.{15}美国学者苏哲安认为残雪虽然用异想天开的丑陋意象与不合逻辑的手法编织一个白日梦,塑造了“非理性的世界”,但这是残雪故意设立的圈套,通过这种手法给小说围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围墙”,以此显示对“霸权意识之不妥协的抵抗”.{16}美国评论家夏洛特·英尼斯认为虽然《苍老的浮云》的超现实写作不同于中国典型的现实主义,但依然能读出小说所包含的“部分政治讽喻”与“部分真实的人类冲突”,阅读残雪小说就像是“伏在一本历史书上入睡,梦见你刚刚度过的东西的恐怖而歪曲的描述”{17}.美国著名作家苏珊·桑塔格虽然毫不犹豫地把残雪理解为中国最好的作家,但这一判断却是基于残雪小说中所体现出的“对荒诞世界的关注”.{18}

  2008年,日本著名出版社河出书房新社出版了由芥川奖得主、著名作家池泽夏树主编的24卷本《世界文学全集》,残雪是唯一入选的中国作家,并曾在《读卖新闻》上与昆德拉、略萨并列推介,但池泽夏树之所以选择残雪的小说,是因为“鲜活地表现各自国家社会风貌和生活方式的第三世界的文学佳作令我尤为心动”{19},可见,选择残雪主要是为了解当代中国.即便是世界著名女性主义大师朱莉娅·克里斯蒂娃,在法文版《残雪小说集》的序言中,除了刻意强调残雪小说的女性意识外,其关注的重点也是通过残雪小说能够认识“中国”.{20}丹麦学者魏安娜更认为残雪所有小说都可以看作“个人面对中国社会、心理、文化所具有的社会的压力”这一主题的变异,虽然残雪小说“经常暗示了对中国文化特性的猛烈批判”,但也因此而加入“八十年代关于自我的言论的大合唱中”.在这一意义上,残雪小说可以看作是“中国习俗与社会主义文化的寓言”.{21}

  海外学者对残雪小说的这种政治寓言式接受甚至潜在地影响到了残雪小说的英文译者.残雪《天堂里的对话》《苍老的浮云》《绣花鞋》三部小说的译者,纽约州立大学萨福克郡社区学院张健坦言之所以翻译残雪小说,就是为了“打破西方对中国文学的刻板印象,让他们明白中国文学绝不仅仅是有关古代文化和政治现实主义的研究”{22},这种刻意的翻译,足以看出海外学者对中国当代文学成见之深.

  海外学者基于文化社会学阅读而把残雪小说当作了解中国社会的“民族寓言”接受,从一个侧面印证了詹姆逊“第三世界的文本,甚至那些看起来好像是关于个人和利比多趋力的文本,总是以民族寓言的形式来投射一种政治:关于个人命运的故事包含着第三世界大众和社会受到冲击的寓言”{23}的判断,更可见出,即使在世界各国联系日益紧密的全球化时代,第三世界文学以及以文学为代表的第三世界国家的现代化依然难以摆脱“越抵抗越将欧洲化的宿命”{24},第三世界文学及国家如何实现自己的现代化,仍然是一个日益紧迫的命题.

  二、“世界性的文学”:海外接受与残雪文学的西方传统

  随着残雪小说在海外越来越深入的接受,特别是接连荣获各大文学奖项以后,其独特文学价值慢慢展现,评论家在残雪小说中惊喜地发现早已熟悉的西方文学因素,残雪开始与卡夫卡、博尔赫斯、陀思妥耶夫斯基、艾略特、马尔克斯等众多西方文学大师对话,渐渐地被赋予世界文学的意义.

  出于传播目的,西方媒体在残雪小说接受中集中展现的是西方文学大师的影子,认为残雪与“博尔赫斯和麦克唐纳”的风格类似,残雪小说能让读者想起“艾略特的寓言、卡夫卡的妄想、马蒂斯噩梦般的绘画”,以及“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的黑暗预言,卡夫卡作品中的偏执和神秘,伍尔夫的意识流”,残雪在语言上的创新“堪比美国作家雷·布莱伯利和约翰·斯坦贝克”,其小说故事情节的曲折复杂能让人想起“德勒兹与迦塔里就根源体系提出的文学概念化”,其革新性体现在“以比喻表现为中心来创造威胁、恐怖、伤感的不可能、易受伤性等氛围”,在这一意义上,残雪甚至“比卡夫卡更厉害”.{25}

  美国学者更倾向于阐释残雪小说的普遍性意义,残雪小说最重要的英译者罗兰·詹森认为,残雪小说之所以阅读困难,在于能突破“作品的文字和符号的表面”,更多地依靠“语调、变形的结构、趋向于与记者技巧对立的那种创造性的、生来有形成力的感觉”去写作,小说由“句子引导”而达到了“某个不确定时间的梦和真实”,实现了艺术“最自由的瞬间”.{26}林白芷认为残雪着迷于“无限自我的理想”以及“现实和真理的无限性”,与中国古代抒情诗一样具有“普遍性”,并实现了对“古典式的超越”,是“一个抒情表达的整体”.因此,分析残雪小说不能用“有限的词汇和静态的解释结构”去理解,重点应放在“抒情发展和神秘引喻上”,而不是集中在“肉体的行为和正式的对话上”,唯有如此,才能实现阅读对残雪小说的“增产”.{27}亚历克斯·麦克尔罗伊认为虽然能看出卡夫卡或卡尔维诺的影子,但残雪用“东西方文化的融合”与“梦魇世界与现实人生的交织”展现了“怪诞、神秘和诡异的幻想世界”,并最终发出属于自己“纯正而独特的声音”.{28}著名作家布莱德·马罗则认为残雪小说创造了一个“绝对无法预见的、独一无二的”世界,具有“难以描述的冲击力”.同时,在描写世界残忍的同时,残雪又“保留不动声色的仁慈”,在这个意义上,残雪是一位“世界级的作家”,并“一定会介入我的长篇小说《年历分支》”.{29}杜迈可认为残雪以“独特、荒诞、创新”的非写实风格而成为“最反传统、最现代派的中国女作家”,她写的根本就不是“中国文学”,而是具有世界性的文学.{30}

  英国学者博伊德·唐金把残雪理解为“带有强烈哲学气质的实验小说家”,因为阅读小说能够“无限地延伸你的思维”,并“引导 读者通向迷人的地方”.{31}丹麦学者苏姗娜·波斯勃尔格阅读《苍老的浮云》时想起的是英国作家卡洛儿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认为残雪独树一帜的地方在于用“高度的荒诞,无政府主义的叙事”以及“迅捷,稍纵即逝的语言”营造“超现实主义的世界”,读者阅读时“无论抓住的是什么都会失去”,最终只能与作者一起“遁入小说的疯狂世界”.{32}俄罗斯学者谢尔盖托洛普采夫阅读残雪小说时看不到现实世界,读到的“只有人”,因而,残雪小说达到了“完全的自由”.{33}

  可见,欧美学者更注重把残雪小说放在欧美文学传统中去阅读研究,这也是残雪小说在欧美能被深入接受最重要的背景.2015年,残雪长篇小说《最后的情人》因“呈现出一个中国人所想象的西方的令人迷惑的梦境”和“成功地发出了强有力的英语声音”{34}而获得美国最佳翻译图书奖就是最好的例证.欧美学者普遍认为残雪小说中那种“共性、通约的东西”能在“创新土壤上成长起来”的西方读者阅读中引起共鸣,因此,残雪小说的理想读者只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西方读者”.{35}

  与欧美学者相比,日本学者更看重残雪小说对中国区域性的超越而表现出的亚洲本质性.著名汉学家近藤直子是最早研究并翻译残雪小说的日本学者,她几乎以一人之力把残雪所有重要小说翻译成日文出版,主持成立日本残雪研究会,主编出版《残雪研究》学术杂志,正是在她的努力下,残雪才成为“日本文学界和批评界最关注的中国当代三位作家之一”{36}.

  近藤直子的残雪研究是她对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研究的延续,通过残雪小说试图探寻中国当代文学“相对稳固的文学阐释主题”.在她看来,残雪小说描写的不是“世界内部的故事”,而是“世界本身的故事”,因为残雪文学从世界本身“尽头的那个地点开始”,所以才超越了现实主义,这也是残雪小说让读者刚开始阅读时就能“发现自己感觉的是一种奇妙的、与自己思考的形式完全不同的思考形式”,并进而感到“本应该不可能持续的东西正在持续”的重要缘由.{37}在此基础上,近藤直子重视残雪小说的语言,认为虽然小说中充满污秽式的描写,但残雪“恢复了语言以前的思考方式”,用“可疑性、暧昧性、不确切性”的语言“彻底否定了当今中国小说作为当然前提的‘现实’的自明性”,残雪的意义则在“语言的抗衡与对现实的反叛中”得以凸显.{38}在这个意义上,近藤直子把残雪理解为如同鲁迅一般的“黑夜的讲述者”{39},他们直面的都是“人类精神的最深层”,而这也正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各国文学对话的基础”.{40}

  日野启三认为残雪小说虽然没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但却用最新表现形式和古老语言,描写人类共同生活世界以及“衰弱的感受力所抓不到的根源世界和人的力量”,残雪的这种描写绝不是“中国的地方性问题”,而是“包含着现代性”的非常“亚洲式的”问题,残雪小说“彻底表现了亚洲本质性”,是“新的‘世界文学’强力的、先驱的作品”.{41}松浦理英子认为残雪小说轻视“这个世界的事情”,描写的是“从灵魂深处涌现出来的东西”,同时又“包含着对大多数人的彻底批评”.{42}鹈饲哲夫认为残雪运用“奔放的想象力”编织一个由“生命不止的节奏和让人头晕目眩的画面”编织的“幻想的世界”,残雪小说所展现出的广阔空间,如同博尔赫斯成为西方文学传统一样,“也会成为中国的传统”.{43}

  作为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典型,残雪尽管在海外被广泛接受并得到深入研究,但却是以被纳入西方文学传统与知识生产系统为背景的,这意味着,残雪小说以及中国当代文学要想获得意义,就必须凸显西方读者所熟悉的语言与叙事方式,文学势必将回到“民族寓言”的循环,也终将面临丧失自身主体性的危险.因此,海外学者如何定位与阐释残雪小说,“事实上上演着另一幕关乎‘中国’的学术‘小世界’中的微观政治”{44}.

  三、“新的传统”:当代文学如何讲述“中国故事”

  1980年代中期,当代中国重启改革开放现代化进程,一个庞大的国家再一次直面“现代”,以西方文学为精神资源的先锋文学则在此时以“文体实验”和“意义消失”的技术试验应时而兴,成为1980年代“中国故事”的最好注解.到19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化,中国日益深入融入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先锋小说不但无法阐释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甚至无力对人们迫切需要了解的当代生活的复杂性、尖锐性和深刻性方面提供任何具有意义的想象”{45},马原、余华、苏童、孙甘露、扎西达娃等先锋作家纷纷放弃先锋文学,无奈地转向更具市场化的写作,唯有残雪固执地坚持先锋文学写作,并最终进入西方主流文学界的阅读与研究领域.残雪小说在海外的传播与接受,是中国当代文学在全球化时代如何承担讲述“中国故事”使命最具症候性的个案.

  所谓“中国故事”,指的是文学不但要“在经验与情感上触及当代中国的真实与中国人的内心真实”,更要“想象与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与未来”,让读者通过文学“看到我们这个民族的特性、命运与希望”.{46}文学在这个维度上“别立新宗”地讲述好“中国故事”,需如鲁迅先生所期待的那样,“外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弗失固有之血脉”{47},既要扎根本民族文学传统的文化土壤,又要不受固有文化的束缚,把西方文学精神资源内化在“中国故事”的讲述中,如此方能描述出中华民族在全球化时代的演义.无疑,残雪小说很好地达到了这一维度.

  残雪多次表达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批判,认为中国文学传统因缺少“人对自身本质的自觉的认识”而不注重内心,导致中国文学因“缺少自相矛盾”和“将这矛盾演绎到底的力量和技艺”,而不能作为“独立的精神产物而存在”,这是中国文学难以现代化的困境所在.因为现代文学的灵魂是现代人,是“时刻关注灵魂,倾听灵魂的声音的人”,所以所有伟大的作品“都是内省的、自我批判的”,{48}这恰是中国文学传统最缺乏的.

  但残雪并未把这种缺乏当病态展示,以迎合西方窥视中国的恶趣味,在她看来,因为“一些中国作家和汉学家喜欢卖土特产,认为越土,越是原汁原味,外国人越喜欢读”而故意迎合的写作策略是没有深度的文学,“纯靠地域性传奇和奇风异俗撑起来的作品”不可能长久拥有读者的阅读.因此,她不屑于对有病的国人“津津乐道地作形而上的分析”,而是“在说的过程中唤起人对生命、对理想的向往”,对文学来说,病入膏肓反而更能让“灵魂有可能更充分地感受到天堂光辉的照射”.{49}

  从这一理解出发,写作对残雪来说就意味着“突围”,“把旧的语言摆脱,从语言的泥潭里突出来,或者说,从文化的泥潭里突出来”{50}.而中国传统文学则恰为残雪实现“突围”与“超越”提供了可能性,因为正是“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造就了我们具有特异功能的个体”,一旦作家掌握了先进的写作,几千年文化积累便能化腐朽为神奇,“新的传统便在你内部诞生”{51}.所以,残雪才会非常自信自己的文学会“成为中国的传统”,而这是西方作家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残雪文学与中国传统文学相关联,有“几千年深厚的基础的文化土壤在里面”,而西方则“失落了传统”.{52}

  同时,残雪又最大限度地借鉴西方文学的精神资源,来突破中国传统文化的限制.她自称“用异国的武器对抗我们传统对我个人的入侵”,“我的传统就是在西方”{53},而写作则“代表全人类揭示人的真实处境”,并“激励他们在暗夜里孤身启程”,艺术家就是“自觉地生活在刀锋上的诗人”.{54}也正因如此,西方读者才会在残雪小说中发现卡夫卡、博尔赫斯、陀思妥耶夫斯基、艾略特、马尔克斯等众多西方文学大师的痕迹,在精神资源上,残雪小说处在西方文学传统的长河中.

  除在小说中借鉴西方文学元素外,残雪还亲自对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塞万提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博尔赫斯等文学巨匠,以及《旧约》《哈姆雷特》《浮士德》《神曲》和《城堡》等名作做解读.在解读中,残雪凸显的是西方文学对幽暗精神世界的探寻.对残雪来说,幽灵就是人类精神,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卡夫卡、博尔赫斯、鲁迅这些文学大师都是“地狱的独行者”,所以残雪将解读理解为“同幽灵交流的事业”{55}.她认为《神曲》是对“永生的操练”,卡夫卡所有的作品绘制的是“灵魂地图”{56},博尔赫斯小说虽然艺术形式纷繁多变,但所有故事都在讲述同一件事,即“艺术的形式感,也就是精神的形式”,在博尔赫斯小说中,图书馆是人内心宇宙的象征,“往下,达到无底的深渊;往上,升到遥远的高处”,博尔赫斯正是通过写作来体验无限,“不断化解无限的宇宙(死的感觉之异化)对人的压力”.{57}

  对残雪来说,西方文学资源并不是地域或政治学意义上的西方,而是人类共同精神资源的有机组成部分,她的文学表现的就是全人类精神深处共通的因素,是“异国的植物长在了有五千年历史的深厚土壤之中”{58},所以才会被西方读者无障碍地接受.也正因为残雪小说彻底地描写了中国社会的本质性,才会在精神层面与西方文学共通,进而赋予自身以世界性.

  在被问及什么是阿根廷文学传统时,博尔赫斯认为“整个西方文化就是我们的传统”{59},残雪文学的海外接受也可以从这一维度理解.中国当代文学要讲好“中国故事”,就必须从中国文学传统中汲取营养,同时把西方文学精神资源内化为“中国故事”的有机组成部分.中国当代文学在真切反映当代中国人民内心与情感的同时,又能表达对世界与人类的独特感受,进而成为世界文学共同体不可或缺的讲述者,成为“具有最大普遍性的文学”,中国当代文学所讲述的“中国故事”才能更具有普遍性.

  结语:当代文学面对的中国问题

  1985年,双轨制、放开个体经营、推进第三产业、深化城市改革等一系列现代化方案带来的是作为经济大国崛起的中国,中国在越来越深地参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过程中,开始以“中国模式”“中国道路”引领世界.也正是在这一年,残雪发表了《污水上的肥皂泡》《公牛》《山上的小屋》三篇先锋小说,在文坛掀起一股“文化地震”,并逐渐走进西方主流文学的阅读视野,参与世界文学共同体构建,成为当代中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体现.残雪文学在海外的传播与接受,正是当代中国日益崛起的表征.

  在谈及什么是“伟大的中国小说”时,著名华裔作家哈金认为应该是“一部关于中国人经验的长篇小说,其中对人物和生活的描述如此深刻、丰富、正确并富有同情心,使得每一个有感情、有文化的中国人都能在故事中找到认同感”{60}.在这个意义上,作为“中国故事”讲述中的华彩篇章,残雪文学的海外传播与接受为中国当代文学如何面对大时代的中国问题树立了典范.

  注释:

  ①唐俟:《真的恶声》,《中国》1986年第8期.

  ②赵学勇,王建斌:《“先锋”的堕落:重读残雪的小说》,《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年第4期.

  ③⑤{20}{44}戴锦华:《残雪:梦魇萦绕的小屋》,《南方文坛》2000年第5期.

  ④(日)近藤直子:《有“贼”的风景——读〈苍老的浮云〉》,廖金球译,《山花》2001年第2期.

  ⑥吴赟:《中国当代文学的翻译、传播与接受——白睿文访谈录》,《南方文坛》2014年第6期.

  ⑦(德)顾彬:《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范劲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47页.

  ⑧{14}{18}{33}残雪:《最后的情人》,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年,扉页,扉页,扉页,扉页.

  ⑨白先勇:《现代主义的刺激——评〈一个人死了〉、〈山上的小屋〉》,《联合文学》(台湾)1987年第4期.

  ⑩叶洪生:《十年生死两茫茫——综评十四篇大陆小说》,《联合文学》(台湾)1987年第4期.

  {11}蔡源煌:《歇斯底里——评残雪的<黄泥街>》,《当代作家评论》1989年第2期.

  {12}施叔青:《为了报仇写小说——与残雪谈写作》,《八方》(香港)1986年第4期.

  {13}(加拿大)李天明:《残雪〈山上的小屋〉的象征意义》,吴非译,《中国文学研究》2000年第4期.

  {15}BauerDaniel.ReviewofOldFloatingCloud:TwoNovellasbyCanXue.NewYorkTimes,No.12,1991.

  {16}(美)苏哲安:《说梦仍是呓语——对评论残雪小说〈黄泥街〉的一点反思》,《当代作家评论》1989年第2期.

  {17}{26}{27}萧元:《圣殿的倾圮——残雪之谜》,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69页,第362页,第310页.

  {19}戴铮:《残雪作品入选日本新版〈世界文学全集〉》,《中华读书报》2007年5年23日.

  {21}(丹麦)魏安娜:《模棱两可的主观性——读残雪的小说》,留滞译,《小说界》1996年第3期.

  {22}ZhangJian.Readingtransactionintranslation,Babel,No.43,1997.

  {23}(美)杰姆逊:《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的第三世界文学》,张京媛译,《当代电影》1989年第6期.

  {24}(日)竹内好:《近代的超克》,李冬木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184页.

  {25}吴赟,蒋梦莹:《中国当代文学对外传播模式研究——以残雪小说译介为个案》,《外语教学》2015年第6期.

  {28}AlexMcElroy.ReviewoftheLastLoverbyCanXue.ColoradoReview,No.3,2015.

  {29}(美)布莱德·马罗:《残雪进入了我的小说》,《中华读书报》2004年5月12日.

  {30}MichaelS.Duke.Introduction.ModernChineseWomanWriters.Armonk:M.E.SharpeInc,1989:xii.

  {31}TonkinBoyd.ReviewoftheLastLoverbyCanXue.TheIndependent,No.12,2015.

  {32}(丹麦)苏姗娜·波斯勃尔格:《残雪——追踪疯狂》,梁晓冬译,《外国文学》2001年第4期.

  {34}(法)丹尼尔·梅丁,(美)安纳莉丝·芬尼根·瓦斯曼:《为什么这本书应该获奖——写给第八届(2015年)美国最佳翻译图书奖评委会》,柳闻译,《作家》2015年第8期.

  {35}JonSolomon.ReviewCommentsonFiveFlourGrove:publishedasFiveSpiceStreet.http://web.mit.edu/ccw/can-xue/appreciations-jon-solomons.html,2006.

  {36}(日)谷川毅:《我为什么说中国作家太封闭》,《辽宁日报》2009年12月28日.

  {37}(日)近藤直子:《陌生的叙述者——残雪的叙述法和时空结构》,《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6期.

  {38}(日)近藤直子:《有狼的风景——读八十年代中国文学》,廖金球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第3页.

  {39}(日)近藤直子:《残雪——黑夜的讲述者》,廖金球译,《文学评论》1995年第1期.

  {40}(日)近藤直子,残雪:《解读残雪:可怕的真实——残雪、近藤直子与青年对话侧记》,《中华读书报》2004年11月10日.

  {41}{49}残雪:《为了报仇写小说——残雪访谈录》,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11页,74页.

  {42}(日)松浦理英子:《小小的华:日本女作家眼中的残雪》,廖金球译,《中华读书报》2002年02月21日.

  {43}(日)鹈饲哲夫:《残雪:中国现代文学奇才》,《读卖新闻》(日本)2001年10月24日.

  {45}邓晓芒等:《消费时代与文学反思》,《南方文坛》2011年第6期.

  {46}李云雷:《何谓“中国故事”》,《人民日报》2014年1月24日.

  {47}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57页.

  {48}{50}{51}{52}{53}{58}残雪:《残雪文学观》,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03页,第36页,第126页,第43页,第19页,第105页.

  {54}{57}残雪:《解读博尔斯》,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第7页,第37页.

  {55}残雪:《艺术复仇:残雪文学笔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6页.

  {56}残雪:《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78页.

  {59}(阿根廷)博尔赫斯:《博尔赫斯谈艺录》,王永年等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第68页.

  {60}(美)哈金:《伟大的中国小说》,《长篇小说选刊》2014年第2期.

  (责任编辑:周仁政)

此文总结,此文为一篇关于残雪和先锋文学和考察方面的先锋论文题目、论文提纲、先锋论文开题报告、文献综述、参考文献的相关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

用世界语言讲述中国故事
摘要2016年初,英国BBC播出纪录片中国新年,引发了一轮收视热潮 中国新年的成功得力于它用世界通用的纪录片叙事艺术讲述了发生在中国的新年故事 主要表现在以平民化的叙事视角、丰富的叙事元素和精妙的叙事.

吴泽浩:从敦煌启程,用笔墨讲述中国故事
11月15日,中国泰山艺术品博览会暨“写意敦煌——吴泽浩画展”(泰安站)在泰山脚下隆重开幕,来自中国、俄罗斯……多个国家的名家名画汇聚泰安,演绎着一场精.

生动讲述中国故事的四川篇章以感知中国中北美洲四川周活动为例
在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五周年以及中国与巴拿马建交一周年之际,由主办、四川省委宣传部承办的“感知中国·中北美洲四川周”活动于7月3日至.

论文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