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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碎片相关专科开题报告范文 跟烟火碎片类研究生毕业论文范文

主题:烟火碎片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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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爱的人叫于念西.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每天早晨,我向窗外望去,松树在甬道两边投下伞状的阴影,于念西就站在这些树的阴影里等着我上学.他穿深蓝色毛衣、白色匡威鞋,胸前垂着iPod白色的耳机线,左脚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我几乎能听到他脚下松针绵密的碎裂声.

母亲等在玄关门口,将书包小心地扣在我的肩上.她朝念西友好地点点头,我们肩并肩走着下山.雨天或者路不太平坦的时候,念西会不经意地握住我的手.

手指和手指触碰的时间不过几秒钟,指尖留在记忆里的温度却是一辈子的.

很早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了他,只是那时年幼的我并不晓得.后来我从书里学到一句诗,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才恍惚明白,我在他的山中.

有一次上口语课,外籍老师问:“Yu,who is your best friend?(于,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答:“南笙,南笙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后来很多很多个夜晚,我会把“朋友”两个字偷偷换成“人”,在不辨时间和空间的梦之涯里,十二岁的于念西红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告白.

02

我生来没有左腿,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年要去医生那里更换长一些的义肢.

好在我从来没有遭受过校园歧视,因为母亲工作的缘故,每转学到一个新的班级,老师总会一脸慈祥地在讲台上介绍我,末了加上一句:“同学们要帮助弱小,多多照顾施南笙.”

因为被定义成“弱小”,所以无论上厕所还是做课间操,我身边永远都有搀扶的人.

但这样的帮助令我很苦恼.很早我便熟练地学会了如何应付生活,你能想象得出,只要站起身,就会有好几双同情的小手团团围在你周围等着献爱心的情景吗?

不,这样的怜悯,只会时刻提醒我是个残疾人.

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为了不被帮助,我尽量少喝水、少行动,放学待到最末一个走.

这样的情形从小到大,唯一的例外是六年级转学到鸢城,我遇到了于念西.

班主任介绍我的时候,他正坐在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在大家例行鼓掌欢迎新同学的时候,他冷冷地望着窗外,看都没看我一眼.

于念西的成绩不太好,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个班就像海里聚居的一群鱼,他显然是游离在族群之外的.

我们的第一次交流,是放学后在无人的教室里.他有些迟疑地走过来问我作业,那时我的成绩常常排在年级前十.我在草稿本上写下算法和公式,讲完了抬头看他,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他的头发总是比别的男生的要长,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他有细长的单眼皮,睫毛像蒲公英一样柔软绵密.

我转学来的时候,他们这个班已经在一起相处了六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轮到于念西值日,他同组的人总是一走了之,把所有卫生都留给他做.

可于念西从不抱怨,有时我提议帮忙,他也不反对,默默地递一把扫帚给我.

他走路时不会故意放慢脚步等我,做什么部不会谦让我,他从不将我看成残疾人. 渐渐地,我们熟悉起来.我喜欢他的寂寞,他的安静,他对待我的平等.和他待在一起,好像不用说什么话,彼此电会觉得很舒服.

白天,我们像阴暗处的苔藓,无声无息地在班级里生存着.放学后的时光,他会分一只耳机给我,我们惊异地发现彼此都喜欢听椎名林檎的歌.在阴暗华丽的鼓点中,静默地一起写完作业再回家. 我们之间唯一一次闹别扭,是他在台风天蹲下身去,要背着我走过一段被水淹没的道路.

那时候我对自己的腿很敏感,固执又别扭地不肯让他背.“原来他也在意我的缺陷”这种想法涌上心头,感觉心里很珍视的平等友谊被欺骗了.

但雨幕越来越密,整座城市像倾覆在末日的黑暗和冰冷之中,于念西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你觉得我会放心丢下你吗?!”

雷声大作,我被天气也被他的吼声吓坏了.因为我不肯让他背,高大的于念西蹲下来不由分说就横抱起了我.在倾盆的大雨中,我歪歪扭扭地抓着伞,委屈得直掉眼泪,不断低声念叨着:“我可以自己走.”

一直到地势较高的地方他才放我下来,瞪着我,俯身替我抹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施南笙,我从来不觉得你弱.但真正有危险的地方,不准你逞强—那样我会很难过.”

那时的他才十二岁,女孩总比男孩要早熟,小小的少年无心说出来的话,却可以令少女久久印在心底.

03

我们第一次接吻——或者说差点接吻,是在十四岁的圣诞树下.

月考后学校放了假,因为想去买书,下午我打了电话给于念西.他陪我从书城抱着一大堆书出来时,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

“今天是圣诞节.”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把半张脸埋进温暖柔软的大围巾里.

“都七点了,你家人还没给你打电话?”

“没有.”

“打算怎么过?”

我扬了扬手里的书袋.母亲忙于工作,很多时候她回家已是深夜.我从小就懂得照顾自己,在微波炉里加热冷冻比萨,在冷冻室里拿一罐蘑菇汤煮面,十分钟便可以解决就餐问题.

“不急着回家的话,我请你吃好吃的.”很久以后,他才憋出这句话.

但不是去什么昂贵的餐厅,于念西直接将我带回了他家.

这是我第一次去于念西的家.他的家旧、小,却极度干净.豆青色的格纹窗帘,白色的宜家方桌,佛龛上供着一瓶索净的雏菊. 念西的妈妈很可爱,她在厨房里小声惊呼着“烫烫烫”,端着砂锅炖的豆腐鲫鱼汤出来,用素白的小瓷碗替我盛米饭,饭里偷偷埋一颗紫苏梅子.我吃到时一愣,念西妈妈就调皮地朝我眨眨眼笑笑.

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有人陪伴的饭菜了.在久违的温热食物的芬芳里,我有种想要在这样一个简朴却温馨的小家里住一辈子的冲动.

吃过饭,念西送我回山上一我们彼此的小区只隔着一段十五分钟山道的距离.楼道的玻璃大厅里早早地立起了圣诞树,等电梯时,于念西一直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棵树,他住的旧小区里没有这种大厅.

“施南笙,过来,给你拍个照.”

我很少愿意拍照,但还是听话地走到树旁.那天我穿着黑色风衣,系白色围巾.很多年以后,我在于念西的钱夹里再度看到了这张自己十四岁时的照片:漆黑的瞳仁,小而苍白的尖脸,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和孤独.

可当时念西欺骗了我.他对焦对了很久,最后放弃了.他怪我的头发有些乱,然后走过来,弯下腰,骨节好看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顶,拨弄完头发,我们突然都尴尬地沉默了.

十二月冬夜的大厅,霓虹灯凝固,空气凝滞,保安靠在椅子上打盹,而弯着腰的于念西,正好停在距离我几公分的地方.

我们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对视,静默中,我的耳朵里仿佛听不到世界上的任何声音.在他蒲公英般柔软的长睫毛后面,我意外地看到了隐藏在深处的秘密:那是和我一样的冷寂和孤独.

他越贴越近,我赶紧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在暗夜里擦出了一簇微弱的焰火.

但他并没有吻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于念西突然转身跑出了大厅.我松了一口气,睁开眼,墙上的霓虹字母开始闪烁,空气里流淌着空调轻微的嗡嗡声.保安醒了,一切又重新活了过来.

但我们之间,已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我手指微微颤抖地按电梯上楼.开门,拧亮房间里所有的灯.那天我抱膝在窗台上坐了很久很久,我看见山下于念西的家在万众灯火中如星辰般遥远又明亮.

04

十五岁时,父亲从国外回来了.他在早餐桌上敲破水煮蛋的壳,用精巧的小银匙一点一点地掏蛋白,喝清苦的美式咖啡.

他从落地窗外看见于念西,看见我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然后第二天,母亲就不再允许我和念西一起去上学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一如既往的斯文平静,她明明知道念西是我唯一的朋友,她明明知道!我愤怒地从她的肩头望过去,看见父亲冷漠清晰的一张脸.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和他一起上学呢?”

我很少和父亲直接对话,但他喝着咖啡,不置可否地避开了我的视线.他挥了挥手,母亲走出房子,她再回来时我看见窗外已经没有了于念西的影子.

从那以后,于念西就再也没来等过我上学.他始终不肯告诉我母亲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中考以后,我再度搬了家,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学校,从此彻底断了联系.

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他那样特别的人.没有人再跟我一起分享椎名林檎的新专辑,同桌有一次抓过我的耳机,听了几句后便厌恶地丢开:“什么嘛,奇奇怪怪的,南笙你喜欢听这么撕心裂肺的变态歌啊.”

我垂下头,轻轻地咬住嘴唇.如果是于念西,他会说什么呢7“是哀伤而令人心碎的绝望啊.”他有着细腻的音乐触觉.

下雨天或者难走的路,再没人会在不经意间握住我的手,而那些不必要的带着怜悯的帮助,又高高在上得太明显.

我越来越自闭,身体在这段无声的时期暗中成熟,奇妙地显露出大人该有的曲线.到十八岁时,我已经出落得比母亲还要高了.

我始终没忘记我唯一的朋友于念西.是因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他了.

上大学的时候,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

他叫平淮,是父亲朋友的儿子.我们考上了同一所上海的高校,报名时,父母在国外度假,母亲托他的家人带我一起过来这座新的城

平淮帮过我许多忙,所以在他送大捧的玫瑰花来我的宿舍楼下,轻轻吻我的额头时,我没有拒绝.但我始终不愿跟他接吻,他常常拥着我说:“施南笙啊,你像冰雪一样苍白又遥不可及.”

那时我的头发已经齐腰,即使是盛夏也从未穿过短袖,衣柜里永远一排黑色的长裙.

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并非是被他打动了.那时我想,如果生命里试着出现一些别的人,是否对于念西就不会再牵挂?掩埋那段少不更事时的懵懂情感,内心深处,我其实是害怕自己会变得病态.

十二月时,平淮所在的建筑系举办圣诞化妆舞会,他带着我一块参加.平淮装扮成假面骑士,我扮成乌鸦女郎,戴黑色羽毛的眼罩,穿雪纺纱的黑色连衣裙.

因为腿脚不好的缘故,我并没跳舞.即使因为常年练习已经不显得瘸了,但细看仍和常人不太一样,我有着固执的自尊心.

我不跳,平淮便邀请朋友滑入了舞池.我在角落里默默喝着朗姆酒果汁时,假面骑士又过来了.

“真的不跳舞.”我笑着回绝,但骑士的手已经握住我的指尖.

一瞬间,那种再熟悉不过的牵手方式,令我如同触电般战栗了一下.我抬头望着假面骑士,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脚步站了起来.

“于念西,是你吗?”

假面骑士没有回答,他始终带得我很好.即使我磕磕绊绊,时常会踩到他,但他的每个舞步都在照顾着我不方便的左腿.我们贴近、分离、再度相拥,跳到DJ面前时,他一手搂住我一边探身过去说了什么,很快,下一曲便是椎名林檎的《赌局》.

当女歌手特有的嘶哑的嗓音在舞池中爆裂开来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打湿了乌鸦眼罩.我看不清假面骑士的表情,他始终定定地望着我,在激烈的鼓点中,他的眼里是望不到底的深渊般的难过.

一曲终了,他将我送回座位休息.我再抬头时,假面骑士已经不见了.

是梦吗?不,《赌局》的尾音还在,我跳热的右小腿还在颤抖.我愣愣地坐着,直到平淮过来我身边,他脱下面具扇风,潮红的脸,表情一如幸福家庭出身的小孩那种惯有的单纯.

他一直贴心地问我热不热、渴不渴,我伸手抱过平淮的面具,心里涌出无法排解的悲伤和痛苦.

05

从那以后,我陷入了奇怪的生活中.在知道于念西很有可能就在本校就读以后,我利用课余时间查遍了本届所有学生的录取名单,但始终没有找到于念西的名字.

然而他的确就在我身边.

怎么讲呢?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于念西好像总能悄悄出现.考试前他替我送过落下的,在我每个月经期疼痛的时候寄来益母草膏和姜汁红糖.我避开平淮偷偷去秘密的PUB喝酒,是他背着酒醉的我回来.很难买到的学习资料,我从未跟室友提过,但有一天她们给我带回来几本:“是楼下的男生让我们带给你的.”

但他消失得很快,常常会戴口罩或鸭舌帽,很少有人看清他的容貌.

但我肯定那就是于念西,会那样握着我指尖的,再没有第二个人

大三那年,爸爸从美国打来电话时,我正吃着午餐.他用嘶哑疲惫的嗓音告诉我,妈妈在亚特兰大出车祸了.他将她葬在那边橡树环绕的清静的墓园里,并打算就此定居美国,反正他事业的重心本就在那里.

啊,他甚至都没有通知我去参加她的葬礼.

“南笙,请节哀.我会继续支付你念书以及生活的一切费用.”他说自己的头很痛,接着就挂断电话.

我平静地听着,失去母亲的巨大哀伤严密地包裹住我,我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了母亲,我们从此再不必伪装父女.作为继女,我打小就明白,他从来没有对我有多一分的温情.他肯供我继续念书,已经算是奠大的恩赐了.

我推开没吃完的午餐,从那天起我再也吃不下饭,日夜只能靠果汁活着.一接触食物,我就会神经质地呕吐.

即使是这样的状况,我也依然没有请假.我没有可以洒脱的资本,一毕业我就得靠自己生活下去.

平淮是个很懂得照顾人的男孩.他买了可口的粥和点心,推到我的面前,央求我吃下去一点.

他并不知道我家里的风云跌宕,他以为我只是沉湎于失去母亲的伤痛之中.

我吃不下时,他就红着眼圈望着我.为了体谅平淮,我勉力逼自己吞咽.而他不在眼前时,我会抑制不住地去卫生间吐掉.

我的手腕一天比一天细,闭着眼睛摸肋骨,几乎能感受到心脏在薄薄一层皮肤下微弱地跳动.

就到此为止吧,真的太痛苦了.连最后的荫蔽也失去了,全然淹没的孤独和寂寞,真的太难忍受了.

我终于晕倒在了图书馆.

06

在无尽的黑暗里,我站在似乎是雪原的空旷荒野里,彻骨的寒冷从脚踝漫上来.我低头,看见冰霜一点一点如藤蔓般向我的上半身凝聚而来.

——跑起来,南笙.

——不,让我就此打住,我好疲惫,望不到边际的孤寂和自卑,真的太痛苦了.

——南笙,跑起来啊,心脏会结冰的.

——雪很深,让我先睡一觉吧……

然而那个声音持续不断地呼唤着,渐渐地,我听到黑暗中远远有人唱歌的声音.

是椎名林檎的《赌局》,梦境中十四岁的少年于念西浑身散发着白光,从远处一步一步跋涉而来.

他用熟悉的方式握住我的指尖,拉着我、拽着我,努力在雪原上跑动起来.iPod白晃晃的耳机线在彼此的胸前晃动着,渐渐地,雪原变浅、褪去,我触到坚实土地的质感——

我努力睁开眼睛.

枕边果然播着椎名的歌,但眼前的人却是平淮.他开心地俯下身来拥抱我,越过他的肩,我看见一个戴帽子的瘦高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是念西吗?

刚刚是念西呼唤着我吗?我心里充满疑惑.然而平淮喂我喝粥时,告诉我一直都只有他在这儿.

大难不死,我重新坚强起来.

一年过后,我顺利毕了业,继父的资助就此打住.之后找工作也好,生活也罢,他再未打过电话来关心.

其实他从未对我关心过.在很小的时候,五岁的我在花司里摔倒,西装革履的继父经过,像是没看到我一般,走到露台上喝咖啡、看报纸.那个下午,年幼的我在烈日下爬了很久才回到廊下,他始终面无表情.

我将此事告诉了母亲,她用药棉清理我磕破的膝盖,摇摇头,轻轻地捂住我的嘴.

她在公司的地位,我们的大房子、车子,这优渥的生活都来自他.更何况他还肯收留我这样残疾的小孩,她已经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卑微的位置.

在母亲捂住我嘴的那一刻,我就学会了沉默和孤独.

平淮对我很好,可内心深处那个孤独的空洞,他始终没有办法填补.

记得某个下雨天,念西和我走在雨水淅沥的山道上,一向少言寡语的他突然说:“南笙,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椎名林檎吗?”

我静静地等着他解释.

“那些来自幽深处的绝望的呐喊,有时候像是无法发出声音的人,也跟着痛痛快快地大叫了一场呢.”

是的,只有那个人懂我.

毕业后,平淮放弃了出国深造,一路追随着我到了北京.他很顺利地进了一家知名的建筑设计所,我则做日文翻译.有时他会跑过来陪我一起吃晚餐,我不会做饭,平淮吃着叫来的外卖也并无抱怨,他脸上仍然如大学时一般陕活和知足.

此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于念西的影子再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有时我想,大概我们在一起也并不会幸福,两个在雪原中成长的小孩,是没有办法给彼此温暖的.

二十四岁那年,我答应了平淮的求婚.当蒂凡尼求婚戒指戴上手指时,周围的朋友们都欢呼起来.平淮安排人点燃了天台上—长排的焰火,美极的焰火在晚空中热闹地绽放.幻灯片开始播放我大学时代到如今的每一帧照片,他还配上了很煽情的诗,我看到在场的女生们感动得擦着眼泪.

我也试着哭,但怎么努力也哭不出来.我接了他的花束,戴上了他的戒指,内心却平静得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的表演.

私下里我也痛恨自己的这种行为,骂自己是人渣.但对正常的温暖人生的向往,终于自私地战胜了一切,我太渴望被平淮的快乐感染了.

如果不是琴桥的出现,我在这样白导白演的幸福里,几乎真的快要骗到自己:我已经拥有正常幸福的人生了.

07

琴桥大着肚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出神地做着冷饮.冻了一夜的柠檬罗勒汁,放一点朗姆酒和苏打水,是我爱喝的夏日口味.

她从敲门进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这期间她断断续续说了和平淮相识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处境.她知道我们订婚了,她也很白责.“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我说.

在她诉说的时候,我始终专心地望着玻璃杯上凝固的水珠,望着它们汇聚成河流,再滴落下来.我给她倒了适合孕妇的常温矿泉水,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并从卧室里拿出一条可以盖腿的小毯子.

“谢谢.”她防备又疑惑地看着我,不敢喝那杯矿泉水.

“我打电话叫平淮回来.”我拿起手机.

“不,施小姐,平淮不同意我来找你,如果他知道我来了,他不会饶恕我的.”琴桥崩溃地捂着脸,“他很爱你,但我不想做单身妈妈,如果我和别人结婚,很难保证这孩子会被善待.施小姐,你懂……”

我轻屏住气.是的,我懂,那是我毕生的软肋.

我很愿意成全她.

“我会主动跟平淮分手的,希望你的孩子能幸福.”

当夜,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平淮的住所.我只带走了很少的行李,他送的大部分礼物和蒂凡尼婚戒都留在他的家里.

我辞了职,关掉手机和社交*,去到遥远的海岛做幼稚园老师.我仍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空洞撕裂的声音,它仿佛又塌陷了几分.

连相处快七年的平淮,始终如一的好男人平淮也会叛变,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可以再相信的人了.

偶尔有一次,我打开手机,平淮的短信铺天盖地而来.他找我都快找疯了.

“那只是个骗局,是琴桥一直追我.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回来我身边吧,南笙!”

我关了手机.

又过了半年,我听到平淮结婚的消息,新娘是琴桥.朋友说她热烈地追求他、安慰他,后来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的关系,早在琴桥出现之前就已经碎裂了.这裂痕起初双方都看不见,一旦遇见真正炽热的爱情,从前的疏离和别扭,迟早会像冰块一样浮出水面.

打败我的不是琴桥的伎俩,而是爱情.在她炽热的眼睛里,我一早就看出那是我永远也无法给予平淮的俗世温暖.

08

二十六岁那年,我离开了海岛,开始在全世界游走.我在不同的国度依靠做义工换取食物和住宿.为了方便,我剪了很短的头发,夏日仍然穿长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Nancy,说实话,你真的是人类吗?”在保加利亚的玫瑰同里,一起打短工的外国朋友常常这么开玩笑.日光炽热到白种人的皮肤也被阳光镀上一层潮红,我却越晒越苍白.

我到处游走,却始终没有回过中国.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在与世界的漫游中,我用忙碌来填补内心深处那个茫然的黑洞.

我交往过很多男朋友.比我大的,比我小的,会说甜美情话的意大利人,有洁癖的美国人,纯情的澳洲男孩.

他们弹吉他、唱歌,我听过这世上很多奇奇怪怪的土风歌,我因为寂寞而恋爱,却因为恋爱而更寂寞.

每个在异国的深夜,洗澡时候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内心深处如裂帛般绵密的碎裂声——它在坍塌,内心最终会毁于无限塌缩的黑洞,而我在自作孽的深渊里无力自拔.

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我在罗马街头意外地看到了很像于念西的华人的背影.

那个背影转瞬即逝,但从那天起我开始辗转难眠,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孤独的源头.我很快就订了机票回国,直到站在念西家的小区门口时,我才不得不思考现实的问题.

他结婚了吗,他有孩子了吧?或许已经搬走了呢?十几年前的同学而已,见面不会觉得尴尬吗?在老旧的家属楼里,我几乎将楼道里所有开锁、通厕所的小广告都看了一遍,才有勇气敲响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我像个不安的少女去约会情人,脑子里想了一千种久别重逢的方式,给我开门的是念西的妈妈.小房子仍干干净净的,豆青色的格纹窗帘,宜家的白色方桌,佛龛上供着小瓶的雏菊.

看到这一切的瞬间,我有点恍惚.

这所静止在时间里的小房子,似乎岁月一点也没褪去它的模样,连茶杯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家里只有念西妈妈在,十几年未见,她老了很多,正蹲在客厅中间剥毛豆.用很素净的白瓷碗盛着豆子,空气里听得见时钟“嘀嗒”的声音.

她留我吃午饭,抱歉地说没什么菜招待我.我们吃烧毛豆、梅菜笋干、丝瓜汤,念西妈妈给我添饭的时候,习惯性地从小方桌下摸出一盒紫苏梅子.

她埋了一颗在饭里,把递碗给我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念西小时候不爱吃饭,我常常埋一点开胃的果脯在里面,改不了了.”说着说着,她又不自觉地漾起一个微笑.“念西很喜欢你.”她说.

我心里突然很难受.

“谢谢你来看念西,他会很高兴的.”

啊,请不要再说了.

但我却像哑了一般,木然地吃光了她做的饭菜,木然地替她洗了碗、拖了地.终于不得不告辞的时候,我努力支撑着让自己走到佛龛前去.

那里以前放的是念西爸爸的遗照,如果说这房子里有什么不一样了,那就是于念西的照片如今也放在那里.

他曾说自己很喜欢烟花,在暗夜的天边轰然璀璨着的焰火.遗照里自拍的于念西定格在二十四岁,他身后的夜空中,是铺天盖地的浪漫焰火.我的少年恋人穿着侍者的衣服,笑容是那么忧伤和孤单.

模糊的背景里我认出了自己,认出了那个天台:背对着他的着黑裙的女孩,在他自拍镜框的芹上方,接过了另一个男孩的求婚戒指.

09

于念西的父亲死于艾滋病,这是他幼年时被孤立的原因.

尽管他父亲曾是个缉毒英雄,因为做卧底暴露了,被穷凶极恶的毒贩扎了被感染的针头.可媒体的赞美褪去后,留给现实生活的,只有冷漠的人性.

亲戚朋友再没有上过门,于念西在学校里也是被孤立的那个.念西妈妈疯狂地保护着儿子,擦洗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可幼小的于念西在学校仍免不了被排挤.

曾有家长联名提出,念西这样的孩子太危险,不可以和自己的小孩在一起学习.是校长力排众议,让念西有学可上.

他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男孩敏感的青春岁月,他从来都没有同桌,也没有玩伴,一个人打球,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放学.他们甚至连做值日都不愿和他一起.

直到我的出现.

“那天你上我们家来吃饭,念西高兴坏了.他反复对我说,妈妈鲫鱼汤不要煲过头了,菜里不能放葱蒜,南笙不爱吃.上高中以后,你搬走了,念西还常常到山上去.他说或许有一天你会回来看看呢?”

念西妈妈坐在地板上,她从房间里抱出来一个大纸箱子,里面都是于念西的东西.这个心里哀痛的母亲早已没有了眼泪,她絮絮叨叨地告诉我念西的事睛,好像她儿子只是出了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念西的成绩不好,没能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他去上海做事,好像在什么学校当保安?我说妈蚂不求你大富大贵,但一定要清清白白的,他总说知道.

“看,这是念西后来去了北京.北京的空气不好,照片里看天都是黄黄的””

我在一沓旧物里看到了一个日记本和一个钱包.

“这两样东西交给你,南笙,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压在最底下的是一份几年前的报纸,念西妈妈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豆腐块说:“这就是念西最后的样子了.”

我接过报纸,是一则交通事故新闻.说沪上某某西餐厅的侍应生过马路被撞身亡,配图是监控摄像最后拍到的一幕——念西凌晨时分刚从工作场所下班出来,而斑马线上,他的左后方,失控的小汽车即将酿出血案.

那正是我的订婚夜.

报道还说,侍应生随身带着的包里是满满一袋燃放过的烟花残筒,谁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份报纸的头条是沪上最热的电影节红毯盛事,华服红唇的女明星之后,是A股震荡的走势分析,房产大亨的家族秘闻,而我亲爱的男孩于念西,在喧闹的世相里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块的角落,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被人谈论,再掩卷忘记.

从念西家出来的时候,蝉声从湿漉漉的椿树间此起彼伏地升起,我突然想起于念西家为什么会那么安静.念西妈妈住在空调恒温、门窗封闭的老房子里,她已将自己所有的过往、牵挂和爱痛都静止在了时间里.

10

新年,我在,听椎名林檎的演唱会.当《赌局》熟悉的鼓点响起时,我挥舞着荧光棒大声呐喊着.数十年未曾有过的陌生的眼泪,自脸颊汩汩而下,流淌了一天一地.

那天回到家,我打开日记本,终于明白念西妈妈为什么说这是属于我的东西.在那些熟悉而深情的笔迹里,我看到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事.

因为我母亲说,已经调查过他的家庭,希望他不要影响我的未来,这个敏感又自尊的男孩就真的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他怀揣着害怕自己不洁净的秘密,不肯在十四岁的圣诞树下吻我.

他默默追随我到不同的城市,看着我恋爱,看着我甜蜜,在我落寞时陪我跳舞,在我绝望时将我从昏迷中唤醒.

可他始终没走近我一步.他误会我很幸福,我误会他将我遗忘.两个背负着累累伤痕的少年,感觉彼此的爱恋绝望而无果,终于随风吹散在长久的静默里.

但我们毕竟留下了珍贵的东西,就像那张藏在他钱包里的照片.十四岁的施南笙在圣诞树下即将迎来一个未完成的吻,那曾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

我爱的人叫于念西.从十二岁到十五岁,每天我从窗口望去,他都会站在松树的阴影里等着我上学.他穿深蓝色毛衣、白色匡威鞋,胸前垂着iPod白色的耳机线,左脚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我几乎能听到松针细碎绵密的声音.

他如焰火一般绚烂,也像焰火一般短暂.

我一生失败、潦倒、毫无建树,漂泊过很多地方,输过很多东西,咽过很多伤痛的秘密.

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仍如吟游诗人般怀揣浪漫的美梦活下去.

因为我曾如此纯真地爱和被爱过,我遇见过一个人,他是我一生赢得最幸运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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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和少女情怀
到长沙参加一个笔会,晚上恰好赶上当晚橘子洲头要放烟火 晚饭后,一行人便从岳麓山上下来,到江边候着 暮色渐渐沉下来,街边的绿树枝叶随风晃动着,在各色灯光的映照下亦真亦幻 离放烟火还有半小时,江边的围栏周.

断裂语境中的碎片化和泛一体化新和批评的人性话语考察
陈进武(江苏第二师范学院文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13)关键词新;文学批评;人性话语;开放与封闭;自我修复摘 要人性话语在新和批评中出现碎片化与泛一体化的嬗变 在文化内涵上,从“.

多些烟火气
人们在谈论某个人不合群、脱离大众或不切实际、与社会脱节时,常常用“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 的确,现实生活中,身上缺少“烟火气”的人并不鲜见 比如,有的人官.

婚姻食烟火
闺蜜绿纹十一长假跟先生出去自驾游,中间有点不愉快,闹得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 后来还是绿纹扳不住,她问老公树生,你爱我吗树生说,我怎么不爱你了你爱我瞧瞧今儿中午,一顿饭出去接了四个电话,账都是我结的&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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