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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道中遇见类有关论文怎么写 和驿道中遇见苏先生(外一题)类硕士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主题:驿道中遇见论文写作 时间:2024-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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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再见,男,1982 年生于广东陆丰.中国作协会员,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在《人民文学》、《当代》等刊发表作品百万字;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选刊选载;出版有长篇小说《六歌》,小说集《一只鸟仔独支脚》、《喜欢抹脸的人》等;荣获第七届“茅台杯”《小说选刊》新人奖、首届广东省“大沥杯”短篇小说奖、第五届深圳原创网络文学拉力赛冠军等奖项.现居深圳.

杏儿说,驿道修好了,梅岭山巅被凿开了一个大口子,像是一个人被敲掉了门牙.

那得有多丑啊!我说.我缩在碎花的棉被窝里,掀开一角看床边站着的杏儿.

外面下雪了吧?我接着问.十几年来,这儿都没这么冷过———至少从我记事起.我整天没出门.我母亲以为我病了,叫了郎中来家里.我父亲二话没说就把郎中给撵了,他说,都是让你妈宠的,没病也宠出病来了.我确实没病.我只跟杏儿一人说过,我说我好着呢,只是怕冷,不想出门.

杏儿是我家新来的丫鬟,十四岁了,看起来却像是十二岁的样子.别问我十四岁和十二岁到底有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她应该是十二岁,就像我从来不觉得我已经十六岁了一样.杏儿来自雉公嵊村,雄州以东.照她说,她父亲把她送进城得要半天时间,刚一吃过午饭就赶路,一路马车,到达时太阳已经落下梅岭了,马都走乏了,站在槽边口流白沫.雉公嵊村我没去过,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除了这大如广场的陈家大院,我几乎不熟悉其他任何地方.从这点看,杏儿比我要见多识广,她跟我说起新修的驿道,就离他们村不远,几年前,她的父亲以及村里的其他男丁,都被征去修道.杏儿说,父亲回来时,我们以为家里来了个陌生人.事实上,能回来的人不多.

驿道的事我倒是听父亲说过,似乎事情还和他有莫大的关系,有一段时间他经常挂在嘴边.他担忧在梅岭山巅凿出一个口子来会不会破坏了雄州的风水,但作为一个商人,父亲却也深知驿道的修通事关他的切身利益,如密室打开通道,从此自由进出,近能到达江西余州,远可直通京城.

我做梦都想去一趟京城.

梅举人就去过京城,年轻时参加科考,中了举人.梅先生如今是我的老师,他说京城的好来,难免也要吹吹牛,比如见过皇上和妃子出来到长安街买葫芦,就像我牵着丫鬟上街买饺俚糍.说实话,我对皇上和他的妃子兴趣不大,对葫芦倒是念念不忘.

杏儿前几天回了一趟老家,她母亲得了疟疾,她只请了两天假,所以只在家里过了一夜便匆匆赶来了.我问你母亲没事吧?她没回答.她不想让我知道她更多的秘密.这个女孩跟其他女孩还真不一样.

雪越下越大.这地方很少下雪的.

我们家自打爷爷那时开始,就把茶叶生意从中原沿着乌迳古道做到了雄州,雄州人大大小小无人不知.我家三代茶商,爷爷已经死了,我的父亲陈静先当家,他们说,陈家的茶叶生意迟早是我的,我的命太好了,一出生就注定是第三代茶商,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既想攀附又觉得我这人太冷淡了.是的,除了杏儿,我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包括我的父母.当然,这事说不了,否则得挨板子,我父亲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

其实我还蛮喜欢冬天的.有那么几年,雄州下过雪(我说过,这地方很少下雪,我长这么大也就遇到几个冬天下过),院子的银杏树黄了,看起来像是停了一树颜色一致的蝴蝶,它们和雪一起纷纷往下落.我问杏儿,你遇到过下雪的冬天吗?杏儿笑着说,遇到过,三年前的冬天就下过雪,我还去梅岭山看了梅花,蓝色的,你见过蓝色的梅花吗?

没有.要不是杏儿说,我真不知道还有蓝色的梅花.

我们已经来到厅上,家里除了我和杏儿,没有其他人.

门突然被推开了.

天干得很,看来今年得雪灾了.父亲一进屋,便说.

父亲最近有些忙,除了茶叶生意,似乎还在忙其他事.

杏儿端茶过来时偷偷看了我一眼,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在父亲面前,我一般不敢说话,得像个乖儿子那样站在一边.父亲坐在厅子中间一把高高的椅子上,一手放在椅把上,一手抓住紫砂壶,直接放在嘴角嘬.父亲习惯这么喝茶.茶水得不冷不热,杏儿会事先调好,这几乎成了她一天当中最用心的工作.

夫人没事吧?

父亲这么一问,杏儿一愣,她又看了我一眼.

还没等杏儿回答,父亲转而问我,你妈呢?想跟她说点事,她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我没告诉他,母亲一大早就出去了.母亲入了冬便喜欢去隔壁李家赌*,她说天一冷添衣烤火都没多大用,赌起来人就热了,输钱赢钱脸颊子都红扑扑的.我没赌过,不知道母亲说的话是真是假———此刻我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去邻家赌*了,也有可能上街市看纸马舞了.

喝了茶,父亲通常要抽几口烟.父亲一抽烟就完全成了懒汉,至少与平时不像是同一个人.父亲走路快,以他的速度,雄州城,半个时辰就能横穿过去.抽了烟,父亲得小睡一会.即使这样,我也不敢离开.杏儿已经朝我使了几个眼色了,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母亲还没回来.这个家里如果没有第三个人在,父亲醒来第一句话,准是问我又跑哪去疯了.

一阵炮声,是我所熟悉的钻天猴.隐约还能听到锣鼓,隔着风雪,隔着门板.我大概知道杏儿为什么朝我使眼色了.她想叫我溜出去看热闹,顺便带上她.至于大雪天怎么有热闹,我不太清楚,应该是什么节日,或者跟驿道的修通有关吧?

父亲醒了,大概是被炮声吵醒的.他是真睡着了,一个真睡着的人眼神骗不了人,这点我在行,为了骗家人,我没少假睡过.如果不是因为憋不了太长时间的气,我想我装死的话,也会有人坚信.父亲第一句话又问:你妈呢?

我妈可能去赌*了.我终于说道.

杏儿,你去叫一下;还有,到院子里叫水塔备好马车.

父亲站了起来,他似乎侧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风雪越来越大了,鞭炮和锣鼓声也没停歇.外面确实热闹.

我问:备马车做什么?

父亲笑着看我,他很少笑着看我的,这让我很愉悦.

父亲说:带你们去逛新开的驿道.

我问:全家人一起吗?

父亲说:是的,全家人一起,包括杏儿.

我简直乐坏了.我父亲从来没这么好过.关键是,我们还从没有一家人一起出去过.出游倒不是第一次,比如去石塘村看银杏,去三影塔看木棉,去浈江边上的广州会馆看客家采茶戏,却总是少了一个父亲,他一天到晚都在忙,白天忙茶叶铺的事,晚上还得应酬,官府的人,以及从中原来的陈氏宗亲———他们路过雄州总得落脚,休息个几天才前往广州.这样的客人一个月免不了三五宗.

这么些年来,雄州作为一座城,其实也是北来南往的驿站,而我们陈家则是这驿站里的一家小客栈.我打小就见过形形色色人等进出我家,他们或冠冕堂皇,更多则是衣衫褴褛,他们都姓陈,或自称姓陈,操各地口音,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总之,对我家而言,他们都是陌生人,然而只要他们姓陈,或者亲口说姓陈,我父亲就得接待他们,像接待远道而来的亲人.当然,他们也不会把我家当作目的地,他们有各自的方向和未了的心愿,多数人住上几天一礼拜便会离开.我记得最意外的一次,有一对父女在我家住了一年有余,满城风声,外面的人都在猜测,以为我父亲想留下女孩当妾.那女孩很好看,我有印象.没多久父亲就把父女俩请走了,那是他第一次在家里“赶”客人.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动过心,面对那么好看的女孩,还那么年轻.也许我不应该这样揣度父亲,父亲是个正直的商人.

管家水塔已经在门口备好了马车.两匹灰色的马正甩着鬃上的雪花,它们不时回头张望,似乎比我们还急于上路.我感觉它们越来越小,都快小成一头牛犊了.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门楼口了,她双颊飞红.看来她真的在李家赌*,她披着个貂皮大衣,一出门人们都得恭敬地唤她陈夫人.她一边跨上马车,一边说:老李来了亲戚,14 岁的小姑娘,长得可好了,刚好小影儿两岁.说着她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父亲不言语.如果是在往时,他大概会埋怨几句.今天他心情好,他让我和杏儿先上马车,自己则坐在帘子外面,和管家一起,为我们挡风雪.我坐中间,右边是母亲,左边是杏儿.落座时杏儿偷偷捏了我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母亲就把我摁在了中间的座位上.实际上我想坐在边上,那样可以掀开窗帘,一路看过去.杏儿没敢掀窗帘,她感觉浪费了一个好座位.我想母亲也不愿意我坐边上,她还相信我的病不是装出来的.

马车晃荡,我开始有些晕了.

我一直没敢告诉别人,我晕马车.

母亲不时掀开前面的帘子,她在和父亲说话.我对他们的对话没兴趣,倒是帘子一掀开,便能看见外面白茫茫的街道落满红色的炮纸,街上的行人驻足看着马车咯咯咯地从面前驶过.我也想坐到前面去,跟父亲和管家一样,看父亲和街上的熟人打招呼,那些布店、烧鹅铺、豆腐坊的老板无不是父亲的朋友.

幸好管家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否则他非恨死我不可,他做梦都想坐进车厢里来.

张大人还好吧?母亲再一次掀开布帘,我是说你这两天去看过张大人没有?听说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我没听清父亲说了什么.母亲估计也听不清,但她也不好再问.她突然回头对我和杏儿说:张夫人刚刚去世了,一个月前,张大人一直忙着凿道,夫人得了疟疾,也没时间关照.我看了杏儿一眼,因为我知道她母亲也得了疟疾,张夫人都因为疟疾死了,杏儿的母亲肯定也不久了.杏儿蛮淡定的,她似乎早就接受了现实.

为什么要凿道?我知道我问了个傻问题.我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凿道,但这样的问题在大人面前提出来,确实够傻的.我的声音已经够小,不过父亲还是在风雪里把头伸了进来,父亲严厉地说:莫乱说!

他头上落满了雪花.

一路上我都没再说一句话.我们把马车停到路口一户小店里,小店的主人认识我父亲,硬是给我们每人泡了一杯龙井茶.店主说父亲曾帮过他,至于帮了什么,父亲早已忘了.父亲帮过的人太多了.我们一路沿着驿道上山,路面铺的是鹅卵石,石缝里落着雪花,每踩上一步都得稳住,否则一个跟斗,恐怕会滚下山去.抬头望,驿道竟像一道新伤,直愣愣地挂在梅岭山上.还看不见山上的关城,不过也不难想象,城门巍峨,雉堞上驻守着官兵,两省商客经此来往,过关者都得出证通行.

越往前走人越多,两边的商铺也多了起来,钱家干果铺、徐茂芝家扇子铺、戈家蜜枣儿、十千酒坊……杏儿不时停下来,看一看路边的彩色风车,问问发夹的价钱等.实际上她不会买任何东西.我倒是被飘在楼上的幌子吸引了,颜色各异,像散落的彩虹.我们每经过一段,吆喝声总是跟随着大起来.母亲蛮讨厌在街摊上买东西,她总是以一个有钱人的派头,要去正经的铺头挑拣,买的都是牌子货.

父亲和管家走在前头.

父亲说,这么宽的大道,两架马车可以并行了.

管家点了点头,可以,完全可以.

关税高了多少?打听过吗?母亲插嘴问.管家摇摇头.显然这是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不是说赞助十万以上可以免税五年吗?张大人是不是这样说过,静先?

父亲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他摆了摆手.

拐了个弯,人突然多了起来.抬头一看,蓝幽幽一片.杏儿喊了起来———蓝梅,蓝梅.是的,眼前蓝幽幽一片的正是传说中的蓝梅,在驿道两旁,如夹道相迎的主人.显然,梅岭山的蓝梅早在百年前就存在,是一条新凿的驿道让它们突然近在眼前的.很多年轻的女孩集聚在梅花树下,杏儿很快也成了其中一员.

来啊!杏儿朝我招手,她在梅花下笑成了梅花.

我看了父亲一眼,算是征询意见.

去吧,父亲摸了摸我的头,等会我让水塔去找你们,可记住了,在这驿道中,别走远了!

母亲想阻拦.

父亲说,不小了,别老护着他,让他去吧.

实在是太意外了,父亲完全变了一个人.我跑到杏儿身边时,差点摔了一跤.

要不要吃糖?我口袋里有点碎银,我想在路边买块蔗糖给杏儿吃.

你还不如送我一个蝴蝶发夹.杏儿抓住我的手.她的手那么小,却软软的,也暖暖的,像是一个毛皮手套.我想我拒绝不了杏儿的任何要求.她长得跟蓝梅一样好看.

我们拐下一条小道时,杏儿说,从这儿往前走,也能通向我们村上.如果不是父亲有交代,我还真想沿着小路去雉公嵊村走一趟,顺便看望一下杏儿得病的母亲.

你妈的病真的好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也知道,我这么问很唐突.

我妈已经死了,两天前就死了!杏儿竟然笑了,她大概不希望我因此有内疚感.我也跟她笑了起来,仿佛我们在谈论着一件开心的事情.

我妈答应过给我买个蝴蝶发夹的,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知道我爸那时是不是回家了.杏儿把蝴蝶发夹递给我,示意我帮她戴上.我没干过这事.我的手竟然抖了起来,或者是天太冷了.

我想我没帮她把发夹戴好,有点歪了.

走一走吧.杏儿说,她看样子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我们已经完全和家人走散了,他们应该快我们一步,说不定已经到达城关了.我倒不是非要看城关不可,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有些累了.我说杏儿,我们找个茶铺坐一坐吧.再走几步恰好是个草寮,挂着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喝瓯茶.我和杏儿走了进去,一个老头很客气地把我们引到座位上,座位临窗,刚好能看见驿道上来往的人流.

我们要了两瓯普菊茶,一碟花生米和一碟炸黄豆.我想就这样吃着、坐着,等着家人下山吧.我似乎应该和杏儿谈点什么,她比我想象的要经受更多.可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一样,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喝着茶,我吃花生米,她吃炸黄豆,我们一起在嘴里制造出响亮的声响,实际上却很寂静.茶铺里就我们两个客人.

一只长尾奇鹛从茂林飞出,落在了草寮檐上,四处张望.

听说人死后会变成蝴蝶,一路跟着亲人,是不是这样?

杏儿的突然发问吓了我一跳.我没来得及回答她,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看见窗外驿道上纷乱了起来,人们似乎在为谁让路.张大人也来了?我想,其实我也不知道张大人是谁,只是时常听父母亲讲起,据说是个很大的官.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意外的是,出现在驿道上的却是几名官兵,押送着一个犯人,他们看样子刚过城关,从江西来,风尘仆仆,是走了远路的人.此刻驿道上出现如此场景,确实格格不入.行人都退到一边,看着官兵和犯人,指点并窃语.

我忘了杏儿的问话,甚至忘了她的存在,几乎把整个头都伸了出去,我想看看犯人长了什么样,只见他穿着蓝色的长衫,脖子上也没戴枷锁,倒是挺自在,看样子并不害怕他会跑掉.这是个斯文人.他应该是个文官.这点我是从他长了李白一样的胡子看出来的,文人都喜欢留那等形状的胡子.

他们很快就要路过茶铺了.

谁啊?杏儿也把头伸了出去.

他们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听到了杏儿的问话,停下来是为了回答她.这让杏儿有些紧张.实际上他们根本听不见,别说风雪中,之间还隔了足够远的距离.他们只是想进来喝瓯茶.他们肯定也累了,渴了.

他们就坐在我们边上.我几乎都快窒息了,我和犯人的距离竟然没超过一米,我看清了他乌黑的眼珠子、高挺的鼻梁和宽厚的嘴唇.这一定是京城来的人,他身上一点也没有我父亲身上那种谨小慎微的小家子气.即便是个流放犯,他也表现出了少有的镇定和淡然.

他和官兵开起了玩笑,说了一个我不甚明白的段子.

这里的人开始讲粤语了,再往前走,便是南蛮之地.还得月余,我们才能吃到新鲜的妃子笑……

他看起来见多识广.

苏先生———他们叫他苏先生.

雄州是他们过关后遇到的第一个城市.

这地方真热闹!苏先生说,我禁不住想做首诗.

苏先生稍等!其中一个官兵站了起来,我得先去备好笔墨.说着噔噔噔跑向柜台,一会儿就把笔墨端了上来.纸是他们自带的,卷在一个竹筒里,有两个竹筒,一个卷着空白纸,一个卷着成品.这么看来,他们一路走来,苏先生写了不少诗了,都被他们存了起来,当宝贝.

官兵一左一右抻开纸,倒像是在伺候着老爷.

我和杏儿也站了起来,在一边观看.

鹤骨霜髯心已灰,

青松合抱手亲栽.

问翁大庾岭头住,

曾见南迁几个回.

待墨干了,官兵正要卷字纸来,却被苏先生阻止了,苏先生提笔又题上:赠岭上老人.苏先生说,就当是买茶钱吧,你们去问问,可否?茶铺老头颇为难,他不知道来者是谁,况且一个流放犯的诗句,似乎也不值什么钱,然而有官兵在边上,老头也不敢多语,挺不情愿地接受此不平等交易.

我问杏儿,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杏儿身上翻出的银子刚好能付他们的茶钱.

茶铺老头很开心,他把字纸递给了我,我又递给了杏儿.苏先生这时候才正眼看了我,之前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小孩.苏先生颇为歉意,他说,要不我再给你写一张?我摆摆手.我觉得他已经写得很好了,至少比梅先生要好.

我问:你们是不是从京城来?

苏先生说:我们从永州来.

我又问:你去过京城吗?

苏先生又说:我就是从京城来.

我有点被绕糊涂了,又问:京城是怎么样的?

苏先生说:我离开京城很久了,我都忘了它是什么样的了.

我说我做梦都想去一趟京城.

苏先生说:呵呵,我也是.

他们走出茶铺,顺驿道而下,待我的家人从城关下来找我时,我已经看不见苏先生的背影了.

喜欢抹脸的人

这个人有个奇怪的特征,或者说是习惯———他时不时地老喜欢伸手去抹一把自己的脸,像是刚刚没能躲过一场急雨,被浇了满脸的水.这个人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自己也没说,至少在这个小说里他一个字都没提过他的身世.我们姑且就叫他“喜欢抹脸的人”吧.

喜欢抹脸的人整天无所事事,似乎没有正当职业,是个闲人,或者失业者.反正,他清早起床,出来跑步———跑步时和他跑完步去逛街,穿的是同一双大头皮鞋.皮鞋是褐色的,有点长,皮鞋头圆圆的,像是一半面包.他看样子很喜欢那双皮鞋,整天不离脚,又或者,他就那么一双皮鞋———运动鞋也没有,要不他应该穿运动鞋出来跑步才对.我们都没去过他的房间,他有多少双鞋,还是只有一双皮鞋,都不得而知.他住在一片即将改造的老房子里,具体是哪一间,也不知道.他每天从那片老房子出来,跑步到体育馆,绕着体育馆跑八圈,一圈八百米.他就累了,开始抹自己的脸,频率越来越高.接着他会走上大街,在每一个红灯面前停下来.他从不闯红灯,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急事———大多时候,他还很享受等着灯从红变绿的过程,似乎这样能给他一种满足感.

多少天都是这么过的,喜欢抹脸的人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他逛了一天的街,到往回走时,早已精疲力竭,但他从不因此而否定自己,继而打消第二天继续按计划行事的念头.他依然坚持每天必须做的事情.他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得到过什么(比如捡到钱包,或者)———话说回来,他也从没有想过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什么.他真没想过.所以,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感觉惊讶.

喜欢抹脸的人感觉红灯马上就要跳成绿灯了.他站着不动,完全不像身边的人们,早已做好跨步过去的架势.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生出一种优越感.就在优越感还未散去时,他看到了女人的耳朵.女人就站在他身边,挨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薰衣草一样的味道———大街上混合着汽车尾气和汗臊味的整合体气味还是占了上风.他只是惊讶,女人的皮肤真白.这样的白,在夏天的阳光里,几乎还能反射出光来.还有她的耳朵———喜欢抹脸的人看的正是她的耳朵.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耳朵了,轮廓清晰,线条柔美,在连接肉体和虚无空间之间,它既让肉体和空间高下立判,又能像花蒂和花朵那样自然而完美地衔接,使之一种美的出现不至于给这个浑浊的空间造成突然袭击……最后他才看到,女人的耳垂上戴着一枚小巧的耳环,他仔细看了下(这时他又抹了一把脸),耳环的图案是一只蝴蝶,一只可爱的蝴蝶.

他想,蝴蝶在飞翔.

红灯却在这时候卡死了,迟迟不见绿灯亮起来.安全岛上的人们开始骚动,他们有的撑伞、有的戴帽、有的撑伞又戴帽、有的没撑伞也没戴帽———如喜欢抹脸的人.他们说:“是不是坏了?”

“肯定是坏了.”

“过去吧.”

“等等,听说现在闯红灯要罚款了.”

“罚多少?”

“五百块.”

“这么贵啊?你看,现在又没交警.”

“谁知道他们躲哪了?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把红灯弄停的,正等着捉我们呢,一人五百,这里有多少人?可以赚一把吧.没听说过钓鱼执法吗?”

……

喜欢抹脸的人又举手抹了一把脸.不过这个动作在这时候并不显得突兀,天气太热了,日光堂堂亮,汗水正从他的头皮里流了出来.他猜想这肯定要闯红灯了,就像电视里说的“中国式过马路”,他们一直是这样的,只是现在,听说———也是电视上说的,闯红灯要罚款了.之前,就在这个十字路口,确实有交警拦住了闯红灯的人.喜欢抹脸的人感觉事不关己,他从来不闯红灯,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没有比他更循规蹈矩的人了.

他又看了一眼女人的耳朵,以及她耳垂上的蝴蝶型耳环.他为什么又看一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站在那儿等卡死的红灯变绿,实在无所事事.有意思的是,他每一次看都有收获.这次他看到了耳垂上那个细小如沙眼的洞,如果说残缺也有美感,那么眼下就是了.关于耳洞,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见过还来不及戴上耳环的耳洞,怕耳洞长合了,她们通常会塞一根茶叶梗子———发黑的茶叶梗子看起来像是一截赃物.他觉得那样也是一种质朴原味的美.美丽的耳洞只属于女人.这也是他一直很反感男人也流行钻耳洞的原故.他想,一个女人,美丽的白皙的女人,就像身边站着的这个,当她决定要去为自己的耳垂钻一个洞,并坚信那是一种美,或者说它会慢慢变成一种美,那得要多大的勇气和信心?这样的勇气似乎天生就归女性所有,比如*和生育,同样是一种洞穿和撕裂.他想到了*和生育.喜欢抹脸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脸热了起来,谁也看不出,阳光早就把他的脸烤得跟木槿花一样焦红了.

喜欢抹脸的人又抹了一把脸.女人看了他一眼,这是女人第一次发现身边站着他.女人的眼神没作过多的停留,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一般都有些高傲,尽管她也不想这样,是爱慕的目光给了她无意识的优越感.总之,她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了,去看那迟迟不变绿的红灯.她的内心也焦急起来,跺了一下脚,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声嚷嚷.

“确定没有交警?”

“这样的天气,他们会那么勤快么?”

“难说,我看那树林的后面就藏着他们等待的目光.”

“不管怎么样,我再也等不及了,我还得回去买菜呢!我老婆这几天老呕吐,看样子好像是有了.”

“我要是你,我会选择闯红灯……”

“可是,我老婆说,也可能是急性胃炎,吃点药就好了.”

……

喜欢抹脸的人差点笑出声.他感觉有些人怎么这么可笑!他左右看了一下,想寻找一个共鸣者.发现其他人都没有笑的意思,他很快便收住笑容.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附和者,他是不会去做那唯一的.

如果说他是一个强迫症患者,他大概不会承认,但是当他看见女人的耳环的接口处没有紧密地扣住,还留着那么一点错位的缝隙时,这个喜欢抹脸的人就想伸出手去把那个缝隙捏进去.一切就完美了.他猜想这是很微小的一个劳动,无须女人请求,他都可以完成,而且能完成得相当漂亮.他有这个自信.他真的把手抬了起来,心里当然也在劝自己算了没必要那样,手却没能停下来.等到他的手已经离女人的耳垂还有一半距离时,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何不就把蝴蝶耳环占为己有?“占为己有”这个成语突然让他兴奋不已.任何男人在这个词汇上的兴奋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他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像一个已经溺水的孩子,他只能一路那么沉沦下去.其实,就像是在地上捡起一个硬币,甚至比这个还轻巧,一瞬间他就把女人的蝴蝶耳环从耳垂上摘了下来.也许只有他才知道,花费的力气比从荔枝树下摘下一颗荔枝要轻松得多.此刻,耳环已经在他的手里了.他又不知所措起来,他把耳环紧紧握住,像是握住一个天大的秘密.女人终究还是察觉了,她回头白了他一眼.“你神经啊,碰我干嘛?”她骂道.他不说话,像个内向的男人那样腼腆.当然,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安全岛上人不少,大家都心情烦躁.那该死的红灯看来真的卡死了.

“过去吧,再不走,太阳都把我们晒成番薯干了.”

“好,走吧.见鬼!”

……

人们终于集体闯了红灯.女人临开步还不忘再白他一眼,眼神里藏着一份莫名其妙.走在斑马线的半道上,女人才惊叫出声:“抢劫啊!”女人的喊叫声让闯红灯的人们都停下脚步,站在马路中间,如一群过河时集体停顿的鲫鱼.

本来,喜欢抹脸的人这时候赶紧跑也是来得及的.可就如前面所言,他的大脑总是无法及时操控自己的动作,或者说,他还无法把“抢劫”这样的行径和自己的行为对应起来.他或许还只是停留在只是帮她捏一下耳环接口处的缝隙的最初想法上.总之,他站在安全岛上,举手又抹了一把脸.抹脸的手恰好又是握住耳环的手,蝴蝶耳环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掉在了地上.

“就他,那个抹脸的男人,他抢我的耳环!”

当人们把他摁在地上时,他才意识到他完全是有可能逃脱的,也就是说,他完全有可能把这次作案完成得一气呵成、不留痕迹———姑且就承认这是一次抢劫吧,尽管它的初衷是那么美好,谁信呢?他也不会去作无人会信的辩解.

他被扭进了派出所.那些摁住他曾和他一起在安全岛上等卡死了的红灯变绿的人们,完成了一次壮举一般,正满脸期待地等着女人还有姗姗来迟的们的赞许.他们七嘴八舌,似乎早就看出他不是一个好东西,早在红灯还没有被卡死时就已经看出来了,并猜出他会从漂亮的女人身上下手.他在派出所里一直保持沉默,也只能沉默.当然,人赃俱获,他的沉默其实就是默认.难免也会挨一顿打,好在他受得了.他只是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跑?即使在女人喊出声之后,他也是能跑掉的.他是一个经常跑步的人,那些烦躁的人们根本追不上他.

等着有一天他的亲戚会找上门,交上一笔钱.可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他没说,他不能为此被看不起.拘留所的生活很快就适应了,他感觉还不错,白吃白住,除了每天见到的阳光少点,其他都还能接受.他还真不想离开了.然而受不了了,最终还是把他释放了.

连他自己也难以理解,出来后,他真的就干起了抢劫这一行当,似乎因为一个偶然事件发现自己天生就是干这行的.第二次作案,他抢了一个妇女的手机,还是在等红灯的十字路口.这一次,他不费多少力气就轻松逃脱了.后来人们在向描绘这个大盗时,统一的口径便是:他喜欢抹脸,像猴子一样.

责任编辑赵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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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代的桨声(外三题)
田友国我家就住在汉水河边,依稀记事大约就从看祖父驾小木船开始 那时候,我心目中的祖父就苍颜了,腰眼佝着一种向前匍匐的姿式,像即近倒塌的丝瓜架,再经不住雨水似的 可祖父划动桨叶的手臂却有不尽的力气 附近.

归去来兮(外二题)
离开故乡“梁家庐”已经五十五年了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披星戴月奔波在“路上”,几乎忘记了故乡的模样 这回终于有了机会,大年正月初五,我们几家老少十二口人乘.

春到乌苏里(外首)
淡淡的薄雾挥舞白纱巾,温柔的江水好像睡美人 渔夫的船桨唤醒了晨曦,撒开了渔网追逐着鱼群 初升的太阳染出五彩云,习习的春风把浪花亲吻 林中的鸟儿唱起了花腔,相依相恋是草滩中水禽 美丽乌苏里,画一样迷人,.

养马岛往事(连载之三)
养马岛往事(连载之三)闲散之人(接上期)走出烟台港,我对这座城市已经很陌生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出差路过山东,路过烟台,因为时间有限,我都没有能回老家看看 最近的一次还是在1994年前后,父亲还健在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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