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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相关硕士毕业论文范文 跟动物杂记方面毕业论文格式范文

主题:动物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17

动物杂记,本文是关于动物相关毕业论文格式范文与动物杂记和杂记方面毕业论文提纲范文.

动物论文参考文献:

动物论文参考文献 动物奇迹杂志动物医学论文动物医学专业论文

文\刘向东 图\韩羽

鸡上树

一般人家养鸡,要有个正经鸡窝.我的四伯父是心灵手巧的木匠和泥瓦匠,他亲手盖的房屋,已经是半个上庄,盖个鸡窝何难?可他不盖,用不着.他家的鸡,每到黄昏,纷纷上树,上到屋西那棵核桃树上,每个树杈间一只,乍看画上去一般.

四伯父家的鸡上树,仿佛天生的,老的能,少的也会.小鸡们翅膀一硬,就能腾空而起,准确地落在它自己选定的那个树杈上.后来,四伯父索性在核桃树上绑了个荆条筐,鸡们连下蛋也在树上了.母鸡带着即将落生的又沉又硬的蛋,居然也一下子飞上去.只有抱了窝的母鸡才软着陆,院里院外,总是挺着脖儿,咕咕带着小鸡走,似乎世界上没有它怕的东西,就是有鹰来袭,它的翅膀穸开,比鹰爪子还硬.

从习惯上讲,鸡似乎早已不属于鸟类.鸡是家禽行列的主力,“家禽”两个字,暴露了鸡角色的尴尬,一旦被命名为“家禽”,几乎等于被开除了鸟籍.

我家养鸡,刚孵出来,放在炕上暖着,撒在院子里,赶猫,赶老鹰,赶狐狸.有一年我家的半大鸡接连被狐狸叼走,一家人都警惕起来.某日中午,又有鸡惨叫一声,忽见狐狸尾巴一甩柴门,我妈抄起棍子就追,风一样穿过玉米地,眼看就要追上了,却见狐狸嘴上没了东西,稍一迟疑,狐狸跑远了.捌着狐狸脚印往回走,忽见鸡在土里扑棱,原来鸡被狐狸埋上了,太匆忙,没有埋完.那是一只公鸡,命大,被活埋过之后依然能在清晨报晓.这个肉质的闹钟,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上好神经的发条,有生之年从不懈怠.

出门在外几十年,我再也没见过鸡上树.就连野鸡,也全是在草丛树林间跑来跑去,偶尔飞,没见有落在树上的.在乡村,稍加留心,偶尔还能看见有鸡跃上墙头,身子晃来晃去,对自己的飞翔心中没底.有时它试着跳下来,“噗”的一声,窝了脖儿了.

有的鸡,虽然它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鸡被孵化出来运往工厂化农场,在阶梯式厂棚里,饲料和水全自动.头一两个星期,灯光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开,促使小鸡速食速长,之后,灯光每两个小时开关一次,休息一会儿接着再吃……这是肉鸡,直到被杀,公鸡还不会打鸣呢,所谓翅膀,活摆设罢了.

大型机械化蛋鸡场,一个个仓库式样的大房间里整齐地排列着小笼子,每个笼里有两只产蛋鸡.笼子小,母鸡在里面无法转身.鸡笼前面的自动传送带给它们送来食物,随后的传送带则带走它们的蛋.笼子外面不远处有几只四处游荡的鸡,绣翎翻草去,红嘴啄花归.据说,关在笼子里的那些鸡如果看不到这几只自由的鸡,会由于神经过度紧张而罢工,放弃活着的念头,抑郁而终.

有些小鸡就更可怜,孩子从摆地摊的农妇那里买来,染过色儿的,有的金黄,有的鲜红,头一天还挺精神,叽叽喳喳叫得欢,第二天叫声有些急了,目光开始恐惧,第三天虚弱下来,耷拉着脑袋,在纸箱子里乱撞,夜里全断气了,招来一窝蚂蚁.

闲翻诗书,原来古代的鸡,无论在姿态还是在心态上,都与今日之鸡不可同日而语,常常飞起来.陆游说:“怜渠亦复解人意,来宿庭树不待笼.”杜甫写:“驱鸡上树木,始闻扣柴扉.”再早一些,汉乐府中有“鸡鸣高树巅,犬吠深宫中”.

原来我四伯父家的鸡,是很有些鸡性的好鸡呢.

有一则消息,鸡要是看了,应该奔走相告:英国科学家宣称,他们终于解决了“到底是鸡生蛋在前,还是蛋生鸡在先”这一千古谜题.据英国《每日快报》报道,英国谢菲尔德大学和沃里克大学联合研究小组利用超级计算机在细胞层级别上分析鸡蛋时发现,鸡蛋壳里存在一种名叫OC-17的蛋白质,只存在于鸡的卵巢内,由此推断,得出了“先有鸡,后有蛋”的结论.

再看我四伯父家树上的鸡,个个都是鸡祖.

捉放鸟

电视台“实话实说”节目刚开办不久,小崔组织了一次“鸟与我们”的讨论.赞成养鸟的人有一大堆理由,最普遍的说法是听鸟语,说是还真有听懂了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又有人说养鸟利于健康,起先高血压,养了鸟,就那么一遛,血压遛下来了,90 130,给国家省了多少药钱啊.

养鸟的说爱鸟,不养鸟的也说爱鸟,我听了挺纳闷:是养鸟的不如不养鸟的爱鸟呢,还是不养鸟的比养鸟的更爱鸟儿?至于是否应该把鸟关在笼子里,争来争去,意见不一,面红耳赤.但有一点达成了共识,如果人是鸟,被谁关在笼子里,不成.有个孩子发言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征求一下鸟的意见.不妨做一个试验,家中养鸟的同志,把鸟笼打开试试,如果笼子里的鸟往外飞,那我赞成放飞,如果笼子外的鸟争先恐后地往笼里子去,那我就赞成养鸟儿……”孩子的话,当即就被掌声淹没了.

是时,我父亲就是“家中养鸟的同志”,养了一对画眉,听了孩子的话,试着把鸟笼子打开,把阳台的窗子也打开.画眉先是往外飞,在阳台里扑棱一会儿,累了,又往笼子里飞.当然,一共两只,说不上争先恐后.

也是从那期节目中得知,北京有个“养鸟爱鸟协会”.我不养鸟,不了解这个组织,凭直觉,我觉得一个组织把“养鸟”和“爱鸟”联系在一起有点牵强.人们愿意饲养一些观赏鸟类,训练它们说话唱歌,陪伴自己生活,正如许多人养猫、养狗一样,本来无须非议;但要把这个说成是“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可能是九百年前的文豪欧阳修.他在《画眉鸟》一诗中写道:“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另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该是郑板桥了,他说得更清楚:“平生最不喜笼中养鸟.我图娱悦,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适吾性乎?”他不仅反对,而且提出了植树招引,为鸟类和人类共建良好环境的设想:“欲养鸟莫如种树,使绕屋数百株,扶疏茂密,为鸟国鸟家.”还有师生俩,将一同站出来.近代画家丰子恺作了一幅题为《囚徒之歌》的画,半空悬一方形鸟笼,笼中一鸟栖架上,作鸣状.他的老师弘一法师从旁题诗日:“人在牢狱,终日愁欷.鸟在樊笼,终日悲啼.聆此哀音,凄入心脾.何如放舍,任彼高飞.”

当代海外华人诗人非马亦曾写过一首《鸟笼》:

打开

鸟笼的

让鸟飞

把自由

还给

诗人的感受还真别开生面与众不同:打开鸟笼,解放的是鸟,也是鸟笼.关着鸟的笼子与笼子里的鸟,原来相互桎梏.这个理解自有深度.

只是放鸟也难,养惯了的鸟儿,放了不知道往哪儿飞.但不知鸟笼是否寂寞.

大干世界也有例外,前几年我居住的这个城市出了奇事:有百岁老人,曾救助并疗养了一只鸟儿,在鸟儿羽翼又丰之后,老人打开笼子将其放生.过了几年几月几多时日,养鸟老人一百岁了,就在老人百岁寿诞之晨,此鸟儿亲率百鸟儿祝寿来了,一时众鸟齐鸣,上了电视,满城大吉.

啄木鸟

在我老家,老南沟大砬堂对面的大黑石头旁,有棵老杏树,老得不能再老了,树干上千疮百孔.

天欲晓,大砬堂传来“笃、笃、笃……”的回声,连续不断,像山庙里的出家人敲打木鱼.

啄木鸟开始了又一天的忙活.

绿色的啄木鸟,山里很少见到类似的鸟儿.

它不像别的鸟儿那样站立在树枝上,总是攀在直立的树干上.原来,一般的鸟儿足生四趾,三趾向前,一趾向后,它的四趾,两个朝前,两个向后,趾尖上都有锐利的钩爪.它把尾巴也用上,需要时成为支撑身子的支柱.它有力地抓住树皮不下滑,还能在树干上跳动,沿着树干上下左右自由移动,或者围着刚开凿的树洞转圈.

它的窝儿就在那老杏树上,在它自己开凿的树洞里,那是它的老根据地.我曾经乍着胆子爬到老杏树上,要伸手摸蛋,又赶紧缩回来,怕有蛇信子突然冒出.我曾经不止一次看见蛇盘在树枝上,有时从树洞里冒出蛇头.我还担心,被凿得大窟窿小眼睛的杏树,已经不堪重负,在我的怀抱里喀嚓断了.树林里,风雨之后,啄木鸟凿洞密集的地方,常常是树木折断的茬口儿,尤其是山杨树.

坐在大黑石头上仰望啄木鸟忙活,有一个问题令我不解:那么硬的木头,怎么说凿就凿开了呢,嘴又不是凿子.美国科学家菲力普·梅依利用特制的电影摄影机,回答了我的问题.原来啄木鸟啄树找虫吃,每啄一次的速度达到了每秒555米,是声音穿过空气速度的一倍还多.以这么高的速度啄树,树干很容易被凿开.可是,啄木鸟在这种连续不断的震动下,为什么不会脑震荡?生物学家对啄木鸟头部进行解剖,发现它的脑壳周围有一层骨骼,海绵一样,里面吸附着好多液体,能起消震作用,还长满了能起减震作用的肌肉.当它啄树时,头部和喙的运动方向,严格地保持直线运动.

科学家由此得到启示,制成了防震头盔和安全帽.

201 1年7月23日,我回老家,想再看看老杏树上的啄木鸟,走近了一看,只剩了那块石头.悻悻回到老房子,见门前靠东那棵老垂柳上,竟然有啄木鸟刚刚凿开的一个洞.我对我家老爷子说,该在这两棵树的边上栽上新树了.老爷子看了看说,不用,这不挺好的.他老人家哪里知道,一棵表面看起来粗壮的大树,可能已经被蛀空了.

蜂鸟鹰蛾

1984年春天,我的同事迎新接连几天吃完午饭在机关花园里围着榆梅转悠,转着,转着,忽然停下来,朝上看,很专注的样子.有一天我凑上去跟着他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原来他在看蜂鸟,碰巧那天蜂鸟没来.接连几天,我天天去看,全都落空.次年,榆梅刚一开花,我就盯着,终于见到了蜂鸟.每次都是两只,总是在中午阳光灿烂的时刻来.差不多有马蜂那么大,但没有细腰,前后一般粗.它们飞,从一片阳光到另一片阳光,从一朵到另一朵,尖嘴点一下,换一朵,不像马蜂那样在稍作停留.它们振翅的速度那个快啊,让你看不清那是不是飞翔,无法追寻来路和去处.

看过蜂鸟,对小家伙就上心了,搜罗了一大堆相关资料.

原来这鸟儿小不点,原产南美洲,有六百多种,最大的不过20厘米,最小的和胡蜂一般大,体重仅三四克.蜂鸟小如峰儿,因飞行的声音“嗡嗡”似蜂而得名.它小,却是鸟中飞行健将,翅膀振动强而有力,每秒钟振动在50次以上,有多项飞行绝技,向前飞,向后飞,垂直上下飞,还可以悬空定身,还能以每小时平均五十公里的速度飞行八百公里而不减速,向上能冲入五千公尺的高空,向远要飞渡墨西哥湾而向亚欧.

原来这鸟儿小不点,还是猛士.有人看见一只白鹭与一只蜂鸟在一棵开满了红色小花的树上对峙,各不相让.见白鹭想在这棵早已被蜂鸟占领的树上修筑它的“行宫”,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蜂鸟似小哪吒恶战天神.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蜂鸟以闪电般迅捷的振翅和利嘴,向白鹭的头部发动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情急之中,白鹭缩成一团.尽管蜂鸟小到了极点,但它无所畏惧.理由很简单,体形越小,空中转向的技术就越出色,它也就拥有了让所有体形比它大的鸟类都惧怕的利器.有别于进化论中的理论,蜂鸟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弃大而求小.

我暗暗祝福:小小蜂鸟,小吧,再小一些,小过网眼儿,小过.

谁知,蜂鸟生存之艰难和它适应生存的能力,又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力.

在鸟类世界里,鸟巢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各种各样的猛禽,而那些鸟类父母就像地下工作者,想出了各式各样的办法掩藏、伪装,来保护它们的家和爱儿爱女.许多鸟将它们的巢穴筑在严实的大树枝桠之间,使天敌不那么容易找到进攻目标.一般的鸟也从不直接飞抵它们儿女的摇篮边,知道暗中有贼眼始终在注视着它们的一举一动.它们先降落在离巢稍远的树丛中,跳跃着,沿着一条不规则的曲线从这根树杈跳上那根枝条,迷惑着敌人,把敌人搅得晕头转向之后,再悄悄地抵达家门.小蜂鸟却不能采用这种方法.蜂鸟小,越是在空中灵活异常,在徒步行进中就越缓慢.为了弥补这一弱点,蜂鸟直接飞抵窝巢.因此,它们的迷你之家必须建在树冠的表面没有遮拦的地方,这就给那些早已急不可待的天敌提供了随时下嘴的机会.它们的大嘴一下子就能咬住蜂鸟的整个小窝,囫囵吞枣般地连鸟蛋一并咽下.在这种情况下,蜂鸟保护自己的唯一途径就是尽量以专业水准伪装鸟巢,努力将它造得小而不起眼,小到令人无法觉察的地步,再就是在哺婴时做各种假象迷惑对手.蜂鸟窝大小如一个指甲盖,用一张树叶卷成.为了牢固起见,蜂鸟还在表面用蛛丝加固,把薄薄的树皮裹在外面,将它们的窝儿装饰成了一个花骨朵,用来迷惑敌人.每个蜂鸟的家庭一般有一双子女,这些迷你幼雏在破壳而出时仅仅0.3克.在外出为小鸟觅食的时候,蜂鸟常常玩一种类似枯叶凋零的游戏.母鸟(蜂鸟的父亲从不照看自己的孩子)张开翅膀与尾翼,却不振动,像一片枯叶从枝头飘落,自然地在空中打转儿,在即将着地的刹那间停住,迅速飞走.敌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无法判断蜂鸟来自何处又飞向了哪里.当蜂鸟妈妈在假装找寻花朵中的琼浆玉液时,看似偶然地突然飞临巢穴的上方,开始了类似于飞机空中加油的哺雏.在哺育期的23天时间里,蜂鸟妈妈要从不间断地外出为幼雏觅食,同时又必须采用各种计策躲过天敌的盯梢,连一点忙里偷闲的时间都没有.为了子女茁壮成长,它甚至在这23天的时间里滴水不进,将所有的食物都倾注到子女的嘴里.本来,因为体内能量不足,小小蜂鸟每天都需要不停地进食,补充营养,几乎每十分钟就得去花丛中加一次“油”,否则它们就会因为营养不良而丧命.那么,蜂鸟妈妈靠什么能在这么长时间的哺育期里自己不吃不喝呢?原来在幼雏啄破蛋壳之前,蜂鸟妈妈已经咽下了一块两克重的肥油,这两克的超前储备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够哺育期的营养.如果幼雏的发育因为天气过冷或营养不足而延误,小蜂鸟不能按期独立飞翔,那么,哪怕只是推迟一天,蜂鸟妈妈的命运就悲惨了:要么它牺牲自己,要么它舍弃自己的孩子.

201 1年春天,我再次见证了神奇.

为了小院多少有那么一点绿色和花朵,我家老爷子拾些砖头,在北墙根下垒了个锅台高、半平米的花台,插了迎春花.经过十几年的经营,迎春花长成一丛,灿灿,成为小院里春天的唯一风景.老爷子一生喜欢栽树养花,有些经验,迎春成丛,去弱留强,培养几个主干,为它立桩,扶正长高,为它施肥,为它疏枝,因此,花团高大,花朵不小,年年早春,灿灿,蜂声嘤嘤.老爷子拉着孙女、孙子在花前照相,灿烂花前留下孩子的灿烂笑脸.由于肥水充足.管理也好,花期长达半个多月.待到花的茂盛期过时,风儿一吹,飞花闪闪,小院墙根铺一条金色的带子.

那天吃过午饭,我想让老爷子午休,悄悄下了楼,忽见迎春花上非同以往,赶忙掏出手机,小声说:“爸爸,您快下楼来看,咱家的迎春花上来了蜂鸟儿.”老爷子赶紧下楼凑到花前,说是难得的贵客,说它们即使不是直接从南美洲飞来,至少也是南美洲的侨民了,实为贵客.

我家迎春花引来两只吻花客,自初见之日,天天上午十一时左右到下午两三点钟飞来吻花吸蜜.两三天里老爷子和我都想用数码相机给客人留影,因为它们高速振翅,吸完这朵花蜜又吸那朵,根本就跟不上,照出来也是模模糊糊.万般无奈,老爷子只好求助电视台.那天上午十一时多一点,电视台记者来了,蜂鸟还没飞来,老爷子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今天蜂鸟没来.”记者说:“没关系,等一等.”没过五分钟,蜂鸟忽然来了.老爷子笑逐颜开,特别感谢蜂鸟的配合.好像就是为了配合录像,刚录完,蜂鸟飞走了,从此没有再来.

石家庄电视台把蜂鸟采迎春花蜜的短片播出后,不少亲朋来电话说眼福不浅,看到蜂鸟了,蜂鸟明年再来时,就是老相识了.有一位真正的行家,也打了电话来,说我们面对的那不是蜂鸟,而是蜂鸟鹰蛾;

白老鹳

出河北省省会石家庄,溯滹沱河而行,过获鹿,入平山,沿着西柏坡的高坡上去,就到了驼梁风景区.过了小觉,接近驼梁的途中右手,有一山湾,巨松独立,树上常有四只翩翩大鸟,枝杈间有两个黑乎乎的大鸟窝.孩子见了老远就喊:“鹤!鹤!”其实不是鹤,是鹳,在我的老家燕山中叫“白老鹳”,一种大型涉禽.的确,鹳的外貌有些像鹤,也像鹭,嘴长而直,两翼又长又大,而尾巴短圆,飞翔轻快.它们主要活动在水边,以鱼、蛙之类为食,夜宿高大的松树.国画中“松鹤延年”是经久不息的表现内容,毫不顾及鹤并不栖于松树的事实,古今无人追究,那是因为,表达的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黑鹳和白鹳,都是珍贵的观赏鸟,并列为我国一类保护动物.驼梁下住着的就是白鹳.白鹳的身躯比黑鹳要大些,嘴和腿很长,头颈和背部为白色,羽毛丰满.

白鹳性情宁静而安详,和鹤一样,是鸟类中的模特,仪态万方.如同天天踩着高跷,它的异乎寻常的瘦高个儿,打破了我们习惯中对匀称的看法,奇异地保持着独特的美态.

诗人大解和我,常常在驼梁下的河谷行走,寻找奇石,有看鹳的机会.由于季节的关系,并不是总能见到它们,有时只能望望它们搭在松树上的巢.那巢,一次筑成,多年沿用,每年春天修修补补,旧巢变作新巢.

以为驼梁下的好石头捡光了,我们换到井陉.在井陉张河湾水库回水边缘之上一公里的地方,我们又见到了白鹳.总是在老地方,一只白鹳沿着清浅流水昂首向上,从不见其低头,或许低头,也没有它要找的东西.它总是穿着非常正式,显得格外有身份,懂得呼应美学,影姿颇宜于在流水中展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也可看作对它的献词.只是显得孤独.为什么只有这一只呢?忽然想到井陉与平山山水相连,它会不会是从驼梁那边飞来的呢?另外三只,现在在哪儿?

我们在河边静静望着,生怕惊动了它.等它飞走了,我们到它走过的地方重走一趟,妄图寻找一块形似白鹤或带着白鹳图案的石头.

富有戏剧性的是,我在邢台大峡谷中找到了这样的石头,上面有三只白老鹳,两只默默注视着另一只朝云天引颈呼唤.

家雀儿

德国南部小城乌尔姆——爱因斯坦的出生地,以“麻雀城”自居,把灰不溜秋的小麻雀当作城标.

我看见乌尔姆明斯特大教堂顶部,有一只口衔树枝准备筑巢的麻雀塑像.眺望着远方,看着城里更多的麻雀塑像.这些麻雀塑像形态、颜色、图案各不相同.有的身上画满乐谱,头高昂,似乎是音乐家麻雀;有的穿着金色的西服,一副王子的姿态;还有的则像是运动员、小天使、圣诞老人.导游说,这些麻雀都是教堂顶上那只麻雀的“孩子”.

当地一位鸟类学家说:“如果一个城市不见了麻雀,说明这个城市不再是适宜居住的地方.”麻雀是乌尔姆城市活力的象征.而在乌尔姆市担任官员的尤丹先生透露,当地曾经为谁是城市形象代表有过争议,是“乌尔姆的儿子”、大科学家爱因斯坦呢,还是世界最高的教堂、世界最斜的酒店,抑或小麻雀?最后选定麻雀,曾让外人吃惊.对此,尤丹先生说,这也是市府关心民生问题的体现.小麻雀代表的是“平民精神”,比爱因斯坦代表的“精英文化”更令人起敬.一位乌尔姆市民说得更直接:“小麻雀就像我们老百姓!”

乌尔姆的麻雀真幸运.

把镜头拉回我们身边——先到北京的广济寺,可谓麻雀乐园.中午的时候游人稀少,僧人和居士们每天都在圆通殿的西窗台上为麻雀备好午饭.窗台面积窄小,麻雀们便利用了紧挨窗边的一棵松树.每只麻雀衔走一粒米,就马上返回树枝上,数百只麻雀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在树枝与窗台之间穿行.假如有麻雀占据窗台,就会有许多同伴因没有站脚的位置而挨饿.麻雀个个遵守着某种纪律,或日是友爱的原则.

广济寺的麻雀真争气.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在我老家,管麻雀不叫麻雀,叫家雀(qiao)儿.一个“家”字,说明了一切.有的人干脆连“家雀儿”也不叫,就叫“雀儿”,像当妈的摸着小小子儿的小叫“雀儿”一样亲.冬天,常常在山路旁见到一只灰色的小家伙,或小心翼翼地寻觅草籽,或把头埋在双肩里缩成一团,羽毛被山风吹起来,瑟瑟发抖,忽然就有一个念头,想给它暖暖.刚想伸手,它艰难地迎风飞起来,尾巴耷拉着、斜歪着,有时追它两步,直到它飞起来,够不着了.

下雪之后,忽然忘了慈悲,把碾子和碾道扫出来,撒上一点谷子招引家雀儿.开始是一只,像一片落叶没有声音,贴着看不见的曲线斜下来,飞到碾盘上.是的,这回是飞,不是飘落.它吃一下,抬一下头,保持着警惕,随后有两三只飞到它身旁,只顾啄食,速度越来越快,好像是夺回晚来的损失.随后来了一群,一个个从碾盘上蹦到碾道里,它们不知道,那里已经设下埋伏.正像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记述的那样:“用一枝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只不过,我们那里没有竹筛子,用的是荆条筐.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今天,让人侧目,但在四十年前,是乐趣,也是解馋,孩子操作,大人支招儿.然而到了春天,见了家雀儿窝,大人不让掏了,说是掏雀儿要瞎眼.要是偷着掏一窝,看见雀儿爸爸雀儿妈妈着急上火的样子,也就再不忍下手.我曾经见过头上长着绒毛的黄嘴雀儿不小心从窝边出溜下来,耷拉着羽毛未丰的小翅膀,绝望地蹲在地上.刚想弯腰捡起来,就有大家雀儿忽然冲到跟前,喳喳叫着,翅膀都穸开了,用躯体掩护自己的幼雏儿,显示出一种比它的力量大百倍的意志.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我管麻雀不再叫家雀儿了.

开始认真地观察并体会麻雀,是在十年前的一个上午.那天我买来空调,请师父安装,掏出堵在事先打好的墙洞里的棉纱,把铜管捅出去,一下子捅出一个麻雀窝,里面有四只黄嘴雏儿.我捧起四团儿无骨小物儿,光溜溜浑身没有一根儿毛,看那大肚儿,肉肉乎乎俨然四个屎包儿.赶紧到街上转了一圈儿,没买到木头鸟笼,只好回家自己动手钉一个笼子,挂在离原来麻雀窝很近的地方.许久不见麻雀飞来,拿上望远镜,下楼到暗处观察.一对麻雀,在我楼前的梧桐树上,已经急得上蹿下跳,偶尔停下来朝楼上张望,一再急匆匆朝老窝的方向飞,半路又急忙折回.直到下午三点,四个多小时过去,有一只麻雀终于叼来一条青虫,看样子是给孩子准备的午饭.它从这枝条跳到那枝条,仿佛被脚下的枝条一次次高高弹起.它忽然飞向离笼子还有两米远的墙台,以警惕的眼神四下打量,又忽然飞走,不知去向.等到我再次发现它,它已经出现在笼子下面的砖墙上,走走停停,悄悄地接近目标.似乎麻雀的脚上有吸盘,能够一时吸附在墙上,一动不动,像偶然贴在墙上的一片叶子.当它到了笼子门口,一头钻进去,尾巴露在外面,过一会儿倒退着出来,再次吸附在墙上,四下望望,忽然飞走.叽叽喳喳十几天,老少六口,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连个招呼也没打.木头笼子又挂了一年,也不见有麻雀回来串门.我因车祸腰椎骨折,趴在床上一百多天,有一天忽然见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朝屋里看看,又看看,像是暗地里心疼我.我这样一想,多看了它一眼,刚想说“雀儿”,它突然飞了.飞走了,飞回来,变成一群,只在窗前飞上飞下.

飞下

飞上

飞上

飞下

飞下

飞上

飞上

飞下

除非死了

才不这样紧张

这是江苏诗人陈傻子写的《一群麻雀》,看似文字游戏,倒也让人会心,诗人笔下的雀儿,仿佛落下了当年被打留下的后遗症.一个在油田工作的朋友到过俄罗斯,跟我说那里的麻雀和咱这儿的不一样,跟人亲近惯了,你在手心里放几粒葵花子,它们立马就飞过来,喀嚓喀嚓地嗑,还会吐皮儿,那才叫家雀儿呢!

很不幸,咱们这边的麻雀血液里流传着一个,不是家雀儿了.

五十多年前,麻雀被列为“四害”之一,遭到全中国人民日夜不停的围剿,因为它从人的嘴里夺食.率先大规模开展消灭麻雀运动的是四川,在成都,政府动员了四十多万人参加灭雀儿,紧接着,浙江一个专区就组成了258万人的灭雀儿大军,三天消灭麻雀一百多万.经验很快被推广到北京,1958年4月,北京成立了以一位副市长为总指挥的“围剿麻雀总指挥部”,将全市划分成大大小小的战区.三百万剿雀儿大军锣鼓喧天,彩旗摇动,鞭炮齐鸣,声轰响.王蒙先生后来在《中国天机》一书中记述道,那是一个星期天,根据北京市的布置,各单位各街道各家各户,人们都爬到了屋顶上,手持竹竿,有的竹竿上绑着红绸子,有的竹竿上拴着响铃,有的在屋顶上预备下锣鼓等打击乐器,也有的拿着或脖子上挂着口哨,也有的并无家伙儿徒手助威,一见到麻雀,喊的喊,叫的叫,敲锣的敲锣,吹哨的吹哨,挥杆的挥杆,顿时天崩地裂,把树上的屋檐上的塔尖上的楼顶上的各种小鸟,不知是否还有飞虫,吓得仓皇起飞,魂飞天外,无处逃遁,更无处栖息,眼看着一只又一只麻雀挣扎着乱飞着突然一个倒栽葱像一块石头一样直线落下,于是一片欢呼……爬不上屋顶的,也没闲着,时任中国文联主席、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的郭沫若先生爬格子,在《北京晚报》显赫位置推出《咒麻雀》:“麻雀麻雀气太官,天垮下来你不管,麻雀麻雀气太阔,吃起米来如风刮.麻雀麻雀气太暮,光是偷懒没事做.麻雀麻雀气太傲,既怕红来又怕闹.麻雀麻雀气太骄,虽有翅膀飞不高.你可真是混蛋鸟,五气俱全到处跳.犯下罪恶几千年,今天和你总清算.毒打轰掏齐时攻,最后方使烈火烘.连同武器齐烧空,四害俱无天下同.”那么大的诗人,看打麻雀看昏了头了.连打带咒,麻雀数量失衡,带来了自然的报应.1950年,中国诸多城市街道旁的树木开始出现了严重的虫害,引起鸟类学家的特别关注.他们采集了848个麻雀标本逐个解剖,结论是:麻雀只在七八月间幼雀长成时啄食庄稼,秋收后吃农田剩谷,其余时间,以草籽和虫子、虫卵为食.

稍加留神,而今的麻雀又多起来了,许多人又管麻雀叫家雀儿了.在我居住的小区,一群麻雀,准确地说,是一阵麻雀又一阵麻雀,数不清它们是多少,甚至看不清它们扇动翅膀,齐刷刷落下或飞翔.它们活动在人的身边,胆子不小,尽管活动范围不大,飞行高度也有限,但和人周旋却游刃有余.

《燕赵都市报》首席记者祁胜勇说,衡水有一居士,每年专门种几亩谷子招揽家雀儿,谷子熟了时节,每天清晨五六点,傍晚六七点,四面八方的家雀儿到他的谷子地来“开会”.据说,因为没了病虫害,不用农药,谷子虽然因家雀儿减产,小米的价值却N倍提升.

相反的报道是家雀儿泛滥成灾,让稻民束手无策.无数家雀儿潜伏在四通八达的电线上,一有机会,如同淡墨被画笔点满金色稻田.家雀儿叨开灌浆的稻谷,把浆水吸出来,越叨越多,溅落的浆水,先是乳白,渐渐被太阳晒得一片漆黑.稻谷开始一点点地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了废物.

本来,家雀儿是害怕稻草人的.人制作的假人,假人虚构的现场,以往一直没有被更多的家雀儿识破.只有个别独行侠一般的家雀儿,飞来时不出声息,敢于直接飞向稻草人,还敢落在稻草人的破草帽上拉屎,这类鸟儿来去自由,无视守望者的存在,是家雀儿中沉默的少数.现在,家雀儿要来吃谷子,约着一起来了,吃饱了开始掐架,有时轰然而起,到天上转一圈,又回来,根本不把稻草人放在眼里,就连敲锣打鼓也不管用了,就连放鞭炮也不管用了.

不管怎么说,家雀儿终归是家雀儿,是鸟类中最有人情味儿的,喜欢与人类为伴,喜欢有人间烟火的房子,不爱空屋,又和我们一样群居,以巢为家.单就这一点,就值得孩子们攥着米在雪地里等它们.

喜鹊窝

北台子高高的大榆树上,有一个招摇的喜鹊窝.

那榆树的确是一棵大树,说不上有多粗,但高,且直,主干十丈以上.

那喜鹊窝,就更高,搭在一个旁枝分杈的地方.

当时我刚刚学会爬树,是我弟弟向阳教的.眼见枝头红杏儿够不着,他蹲在杏树下,让我踩着他的肩膀往树上爬,怕我往下出溜,他慢慢站起来,双手举着我的脚.这不,独自在大榆树上试了试,不知怎么就自个儿爬上去了,一直爬到喜鹊窝,压得树枝下弯,喜鹊窝都歪了.呼呼的风摇着我,呼呼的喜鹊轰着我,我的心,快到了嗓子眼儿了.我咬着牙,不掏了喜鹊窝,就是不下来.喜鹊窝是圆的,真大,门儿却很小,手伸不进去.小心地拆除门口横七竖八的荆棘,将手怯怯地伸进去,好,没有蛇,有蛋,一共四个,热乎的.一个一个掏出来握着,却下不了树.忽然就想到塞进嘴里,两腮一边一个,鼓鼓的,不敢出气儿,另外两个,放回喜鹊窝中.肚皮贴着树皮出溜下来,又猫一样上去,四个喜鹊蛋,嘴里两个,加上一手一个.刚想溜走,忽见住在榆树旁的福山嫂子,就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她,狠狠地指了我鼻子说:“小蛋子儿,给我放回去,快点儿!”放回去?我才不呢!我要生喝了它们!想着,想着,“咕,咕”,就有了口水.而我终归还得放回去,不放回去哪行,福山嫂子盯着呢,要是让我妈知道了,甭说掏了喜鹊蛋,就是掏了麻雀蛋,屁股也别想要了.蔫蔫地爬树,爬了,再爬,直到完卵归巢.福山嫂子过来拍拍我脑袋转身回屋去了.

她把我鼻子给气歪了.

累,累啊,从没那么累过.刚刚学会爬树,就爬了个没完没了.拖着沉重的腿离开榆树,找个石墙扶着,见一只喜鹊急忙钻进了它的窝,尾巴还在外边呢.

过了几天,不见喜鹊登枝,我有点不安.问福山嫂子,是你把喜鹊蛋给掏了吧?气得她小脚直跺,说我倒打一耙.她说喜鹊飞了,永远地飞了,连它们的蛋也搬走了.

一个鸟儿,怎么可以把圆溜溜的蛋搬走呢?我不信,上树一看,喜鹊蛋没有被搬走,只剩下蛋皮儿.

这是我十岁那年的事.

某日编稿,见一张家口坝上女孩写的有关鸟蛋的故事.她说鸟窝里的鸟蛋是不能摸的,人一摸,鸟儿们马上就将它们搬走,是她亲眼所见.她说在一个小鸟窝中原有四只蛋,被人摸过之后,立刻被鸟妈妈搬走了一只.我对同事说,看这文章写的,多好!同事就笑,说是瞎掰,没影儿的事.

看了坝上女孩的文章之后,那棵高高的大榆树,就总是将影子投到我窗前,那个喜鹊窝还在那儿,只是空着.

我看见一只美丽的鸟儿,向天外飞去,我追赶着,也飞了起来,拂动我的双臂,醒来才知道身上只有汗毛没有羽毛.

那年回家,我专门去看望大榆树,早就被人放倒了,福山嫂子也人去屋空.有人说听到过那大榆树倒下的声音,还有人听到了喜鹊窝落地的声音,“噗”的一声,满地都是小树枝、布条、毛发和花瓣儿,还有亮晶晶的蛋壳.就在那时,有一对喜鹊正朝它飞来,身子忽然飘了起来.

虽然喜鹊有翅膀,可也不能老是在半空飘啊!

野羊

我要记述的野羊,在我的故乡燕山中被山民们称作山羊,而那些地地道道的牧场上的山羊,则被简称为羊.我说的山羊,在北草地也有,被多数人称作黄羊.山羊与黄羊肯定是有区别的,但在我看来,除了皮毛不同,它们的长相差不了多少,它们的顽强和它们所具有的活力,又是那样地一致,干脆,我就把它们都称之为野羊吧.

四十几年前,燕山中的野羊成群结队.它们格外喜欢山顶,喜欢雄立于万山之上,被晨光和晚霞镀亮.好像只有在深秋,母羊发情期,它们才下到山谷.公羊们一个劲儿向母羊撇嘴,母羊则是很会“暗送秋波”的.公羊们争夺母羊,犄角撞得山响,偶尔发生件.它们选一块平地,像古代大将军作战一般,先是彼此神气十足地走到中场,打个照面,然后各自后退,退到有足够的距离向对手发力,开始正面攻击,直到累得都像喝醉了摇摇晃晃.胜利者喘口气和母羊一起走开,“羊羊得意”,败下阵来的,照样吃草,也不见得有多么痛苦和百无聊赖.

我爷爷说,它年轻时跟随他爷爷去打围.我爷爷的爷爷把架在一个树杈上,对准对面山崖野羊出没的羊道拐角.野羊一露头,放一,再一露头,又是一.总共放了五,也可能是六——我爷爷说,大伙儿还以为放了空听了响儿呢,而我爷爷的爷爷说,扛羊去吧.果然,羊道下面就有了七只野羊,有的一打俩.我爷爷把这事儿说给我,大概是想说明祖上是多么好的猎人,而当年的野羊又有多么多,而我记在心上的,却是野羊为什么一天比一天少了.

有一年冬天,我爷爷扛回一只野羊,他命好,白捡来的.羊脖子和羊肚子已经被猛兽掏空了,仍有八十多斤,是我见过的最大一只野羊了.一锅羊肉,整整炖了一夜,那显然是老掉了牙的老羊.那张老羊皮,金黄金黄,陪着我读了两年高中.野羊皮就是铺在雪地里也不会潮.1 976年唐山大地震之后,我就是把它直接铺在地上,度过了小帐篷里的夜夜.进了城之后,我找过好几次,说啥也找不着了.

我曾在张北以北的北草地见过成群结队的野羊,在你走近它们之前,它们一动不动,高昂着威严的骄傲的头,注视着远方,自信而坚定,健美的肌肉和骨架,充满了野性和旺盛的精血.

是的,它们充满野性和旺盛的精血.它们用半个蹄子在岩缝中行走,能挂住雪花的地方它们就能立足;它们在晨光中高昂着头,使整架大山都灵动起来;它们腾空一跃,从一个山崖到另一个山崖,在晚霞中留下美丽的弧线;据说,在它们遭到重围被逼上绝壁时,为了跨过只有通过第二次腾跃才能跨过的山谷,它们一老一少地排起队来,而后齐刷刷后退,老羊飞奔,腾空而起,让它的儿女紧随其后,将头一个落脚点落到它的背上,以便完成第二次腾跃……多么壮烈,多么惊心动魄!

我没有亲眼看见重围之下的野羊群,没有亲眼看见哪一只野羊将自己悬在空中的身子当作另一只羊的跳板.假如我看见,怕也看不真切,我肯定会泪眼模糊,或者晕倒.

即使是面对被钢丝勒在岩上的野羊,我也同样感受到了它的血性和旺盛的精力.我见到的是两只中了圈套的野羊,红石沟的野羊,中了连老猎人也早以忘记了的一个个圈套.它们的脖子被钢丝紧紧勒着,没有丝毫的松动.它们静静的骨头和肉体,在正午的阳光下蒸腾,散发最后的余热.我久久注视着它们,仿佛我自己也在蒸腾.我试着“咩咩”几声,整个山谷都是回声,都是犄角的撞击,都是有力的奔跑.

我重又想起我爷爷捡来的那只野羊,唉,它老了,肯定是老了.老了老了,它在响干响干的干草中享受阳光和宁静.它想它年轻时是多么有力,它甚至和野狼搏斗过,还成功地绕开了所有猎人的圈套;它在悬岩上漫步,到处都有新的发现,到处都是迷人的景色;它忽然想起老牧人来,那一天傍晚起了风暴,是的,起了风暴,它混进羊群进了羊圈,第二天,老牧人在圈里喂养.他扔给他的羊有限的饲料,仅止于不让它们挨饿,而为了让它变成他的,他给它面前堆上多得多的饲料.风暴停息了,老牧人一打开羊圈的栅栏,它赶紧跑了.老牧人责备它忘恩负义,怪它得到特殊关照,却扔下他跑了.它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就因为你照顾我这个昨天才来的野羊比那些早就跟你在一起的家羊还好,我才更应该当心……正在它像反刍一样回想的时刻,刚要笑出声儿来,它的脖子被一口咬住.如果不是它老了,并且老掉了牙,哼,这怎么可能?

耍猴

猴儿是聪明的动物.某动物园的管理人员发现,一只猴儿竟然以一根香蕉作诱饵,招引来一头驼鹿.猴儿把香蕉塞进驼鹿的嘴里,心安理得地跳上它的背,成功地逃离了高墙里的猴儿山.

清人武域在《闻见瓣香录》中记载了这样一个猴儿与鹰的故事:

有人在家里养了猴儿和鹰.一天,猴儿突然跑到城楼屋脊上,不想下来了.围观者中有人向主人建议,把鹰放出,以鹰驱之.于是主人就把鹰放了出来.谁知鹰只在空中盘旋,并不敢靠近猴儿.原来猴儿见主人放鹰,就把脖子上的铁索抡起来.鹰不敢靠近,在空中绕了几圈,飞走了.主人见鹰飞走,以为鹰是不好意思回来见他,埋怨建议放鹰的人说,先是失掉了猴儿,这次鹰又丢了.谁知过了一会儿,鹰又飞了回来.猴儿见鹰,故技重演,铁索抡得更欢了.

这个抡铁索的灵猴儿,我叫它“猴儿耍”.

猴儿本来不是我喜欢的动物,尖嘴赤腮,笑着龇牙,哭了咧嘴,叫声刺耳,坐不住站不稳的,就连看人时那眼珠儿,乱转一气,也过于潦草.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我心疼它们,这心疼,是在以往见了耍猴儿的时候.

见耍猴儿见多了,见着便躲.那天在洛阳牡丹园门口等朋友,又见一耍猴儿者,实在躲不过,看几眼.那耍猴儿的不让猴子扛旗子敲锣,不让钻圈翻跟斗,也不让骑车不让倒立,硬是一鞭子一鞭子莫名地猛抽,抽得小猴儿两眼火星直冒.将那猴儿抽急了,捡起半块砖头向耍者扑去,砸他一个满脑门子黑.

莫非,耍猴儿人让人看的就是个这?

吾弟穆涛说,他曾经领略耍者与猴儿,颇耐回味.耍者令一小猴儿持火把而行,猴儿恐,三鞭子抽下去仍是不从.耍者怒,大喝,遂将一青砖置于猴儿头之上,着令顶着.猴儿弯着腰,很吃力的样子,有时还用双手向上托托.耍者扭开头去的一瞬,猴儿猛然将青砖扔掉,就地捡起半块砖头顶在头上,亦做弯腰沉重状.观者大笑,以为猴儿聪明.穆涛云:耍者一定费了苦心,才有这么妙的导演.

看耍猴儿,多半是因为没有别的好看.我妈妈曾经用“一指禅”,在电脑上敲打出一本书稿,其中一篇叫《看耍猴儿》.我妈说,小时候在坝上草原化德,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也没有.听我姥姥念叨,关内有耍猴儿的,好看,猴儿特别灵,会拿虱子,穿小花袄,还会扶犁把,带假脸儿,推小车……我妈就想,什么时候耍猴儿的上坝呢,我要看,看个够.我妈十岁那年秋天,正在锅台上剁猪食,听说耍猴儿的突然来了,好高兴,可是猪食剁不完,姥姥不发话,她不敢去看.心里想着猴儿,手上忙着剁猪食,一走神,大拇指被剁下一块儿,那白白一截儿断指在菜板上蹦跶,吓得她哇哇大哭,问我姥姥:“死不了啊?”我姥姥说:“死不了,离心远着呢!”直到四十年后,我妈终于看见耍猴儿的了.一天,她路过燕春饭店,见门口围了一圈人,原来人们在看耍猴儿.看了一会儿就看出了门道,原来猴儿们的表演是耍猴儿人用鞭子打出来的,我妈心里不是滋味儿.猴儿不想表演,斜着眼睛绕场子走上几圈,就蹲下只顾抓虱子,捉一只,咬一口,眨巴一下眼睛.主人*就是两鞭子,猴子还是不动,主人狠狠抽打,猴子急了,向主人胸膛扑去,另一个也摩拳擦掌.主人连抽十几鞭子,两个猴儿屁股被打得血淋淋,心疼得我妈都要掉泪了.她说,眼瞅着从猴变成人的人挥舞着鞭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挣几个钱耍弄自己的祖先,真是太残忍了,她再也不想看耍猴儿了.

现在接着把那个猴儿与鹰的故事说完:只见那鹰突然朝猴儿使劲抖其羽毛,猴儿立刻停止抡索,低头揉眼,鹰趁势以翅击之,猴儿立时从屋脊上滚落下来,原来.鹰之所以飞走,是到河边沙地将沙蓄于羽翮之中.

耍来耍去,谁耍了谁?

嚼草长成硬骨头,

只知耕作不知愁.

一声歌吼风雷动,

天下黎民都爱牛.

这是家父在我本命年专门写的绝句,抄在一个牛图瓷盘上送我.我通过短信将此发给诗友拜年,立马得到一片叫好,纷纷回复说,这诗真牛.

而立之后的两个牛年,都有报刊让我写牛.头一回给《诗刊》写了一首诗,日《本命年》:

狗年我不愿当一条狗

牛年我真想做一头牛

我的先人

当年在牛蹄窝儿里种黄豆

满山秋色全是豆香

我的伙伴

儿时在新鲜牛粪中焐脚

至今不穿皮鞋

在刚刚滚了老牛的山前

嚎叫的牛红了眼睛

老牛倌说:牛也会哭

开追悼会

我想让老牛走进诗篇

它就不老了

就算老到不能再老

骨头还能奔走

我想和老牛一起

在响干响干的干草中

回味青草的味道

而青草在我眼里

立刻就变成鲜奶

牛年午年

牛群奔向我模糊的眼神

驾轭拉犁的奋蹄昂首

冲锋陷阵的头顶利刃

带着火光

另一回给食草堂的《牛》期刊,写了一篇短文:《我属牛》.我说,牛,通常象征力量和能力.我说我属牛,是我真的属牛,没有沾光借力的意思.我属牛,有些“牛气”,生来骨架甚大,有人见了我说:“嘿,牛一样的汉子!”也有人夸我干活儿干得好,跟牛似的,有些牛脾气,不让人喜欢,倒也不算什么大毛病.有时,我自恃有力量,包括骨头和人格,干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免不了背地里让人指了脊梁说,“真牛×”,这些,我也知道.

你越是不想沾谁的光,却不一定沾不上.你看我,因了属牛,打小对牛有感情,从牛身上获益不小.

小时候听乡亲们讲,老辈子村里有一头青牛,每天天不亮上山,一连数日,披星戴月而归.干什么去了呢?人们只见它浑身是伤,犄角也丢了一个,猜想它是与老虎干仗去了.随后果然有人在深山中拾得一架虎骨,只是不声张,偷偷背到口外药店去了.虽然这故事不能使人产生具体的印象,但却唤起了我的想象.我觉得青牛它肯定是跟老虎干仗去了,干得山摇地动,最终,牛气起来,把老虎给干倒了.想到这儿,仿佛我自己就是那青牛了,身上有一股呼呼的气,有使不完的劲.

我七八岁时,山上滚了一头老牛.事后,当牛们走近滚牛的山前,狂奔狂吼,四蹄刨地,牛泪纷纷.老牛倌说,牛呀,也会哭,开追悼会,像人呢.老牛倌心里难受,总是把牛赶到别的山上.有一次,牛们从远处望见那座山,又大哭了一场.

其实牛与牛是不一样的,牛有牛的另一面.老子青牛,无家国之忧,无入世之忙,优哉游哉.牧童水牛,笛声几缕,烟霞一片,逍遥复逍遥.此时此刻,若有谁说我就是那孺子牛,我当然乐意,可是,当我看到套着绳索,架着木轭,在地头上嚼着响干干草的老牛,有些受不了.老牛老牛,你眼中流露出的是什么呢?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该是冲锋在前带着火光前进的那种牛,该是野牛!我头上有角,我胆大力大,我是孺子骑玩之物?这样想着,看西班牙斗牛场面时,我就和牛一起使劲.我替牛着急,干吗老是盯着那块红布,冲呀!冲!

牛在我心中越来越牛.

听说有个村庄叫“无头牛”,是因了一头有血性的牛而得其名,联想起那个青牛斗老虎的故事,得《无头牛》十六句:

南山有老虎真有老虎

山民早早地关门闭户

牛独自上山寻找对手

山谷成了摇晃的山谷

整整三天啊整整三天

山谷成了摇晃的山谷

牛把犄角丢在了南山

酒坛子里面泡满虎骨

虎皮晒在大石头上面

恍惚中又是一只老虎

牛大叫一声撞了过去

把脑袋撞进石头深处

一个古老故事和地名

如今是我新诗的题目

我因属牛而昼夜反刍

背对南山的一草一木

写来写去,不得要领,关键在于,你以为你熟悉牛,其实隔着山呢.

牛与马、羊、鸡、狗、猪,并称六畜,牛为六畜之首.忘了在哪个资料上见过,说是英文首个字母“A”,起先要倒过来画,表示牛犄角.巴比伦人,把太阳——这一使世界生机盎然的源泉叫做“光之牛”,可见牛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在古代,杀害牛是违法的,因为牛是人类的朋友和帮手.自从牛成为人们忠实的助手,人就可以做很多过去做不了的力气活了,尤其是犁田.农耕文明的繁盛,牛有功,功不可没.因此,农家一般都非常不高兴杀牛.在生产队里的时候,牛滚了坡,人们嗨嗨不已,分了牛肉,常年不见荤腥的人,吃出的也是青草的味道.种地的人,舍不得杀牛,牛实在不行了,埋了了事.我在山西滹沱河上游当兵,听当地老乡说,他们的牛老了,走不动了,抬到一棵树下,以草绳系之,在牛唇边放上青草,牛死了,交给乌鸦.

而牛,最早并不是用来耕田的,用来拉车、运粮草,为战争服务,这也是我说想要冲锋陷阵头顶利刃带着火光前进之出处.牛用于战争,中国历史上有一些著名的故事.战国时,齐国危在旦夕,墨城守将田单,用计离间燕王,逼走联军主帅乐毅,伺机反攻.田单集结了墨城一千多头牛,披上赤色丝绸,绘以五彩龙纹,角绑锋利尖刀,尾捆浸满油脂的芦苇.又挑五千名身强力壮的士兵组成一支敢死队,用颜色涂脸,装扮成神仙、鬼怪模样,跟在牛后.月黑风高之夜,老田打开城门,点燃芦苇,牛群受惊冲入燕军阵地,牛角到处,燕军非死即伤,魂飞魄散,遇见敢死队,以为天兵天将.类似故事,不说也罢,至极.

在跟人关系密切的动物里,猪是被视为最蠢的,牛次之.牛是笨了些,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直心眼儿,一根筋.养牛人家知道,拴牛的缰绳,一定要短,一旦长到可以垂过牛的脖颈,麻烦就大了.牛一般不会把头抬起来,万一缰绳绕住脖子,非得拼命向下、向后,直到让缰绳把自己勒住.如此死心眼儿,有的兽医,不愿给牛治病,你给它打针喂药,它暗中记仇了,不知什么时候,趁你不备,哐叽顶你老远.

比起骡马来,牛驾车、犁地都算听话,懂不懂行也能赶着走.春天,看牛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走在田间,像是年老的生产队长在一步步探墒,就连叫声,也是那么慢条斯理.可是,牛也有不好摆弄的时候.画家韩羽先生画俩孩子挤在牛尾巴下举着粪筐翘首以待,我亦曾独自背着粪筐,手持粪叉跟着牛走,越跟它它越不拉,还转过身来瞪你呢.有人赶牛车去拉木柴,路远难走,眼看天就黑了,可是牛怎么也不肯走了.小声哄,大声吆喝,人家一概不理.百般无奈之际,赶车人想起干粮还没吃完,从怀里摸出一块来双手奉上,牛欣然笑纳,吃过之后,慢慢开路.我见过牛发脾气,差点出人命.我的堂兄福存,犁地时给牛牵缰,连打带骂,把牛打急了,一声风雷吼,犄角顶在他裆里,奋力一甩,把他摔在大坝墙子下面.把福存哥抬到炕上一看,裤裆烂了,命根子豁开了.我妈烧了一堆旧棉花,趁热止血,又撒上云南白药,救他一命,可惜老哥终生无后.

有意味的是,偶有得了不治之症之牛,随便扔在山坡地塄,没人饲养,反倒一天天好起来,最终活蹦乱跳.没人管的牛,活得好,繁殖也快.东北有精明牛倌,春天把牛群赶到湖心岛里去,理都不理,冬天结了冰再把牛群接出来,进去的时候一百头,出来就一百好几十了.看来,即便被驯化了几千年,牛其实还是喜欢不跟人在一起.即使是牛,免于奴役,也是愉快的.

回头再看家父的诗,“只知耕作不知愁”,有些那个了.

牛,可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只是不说.

牛,就那么什么也不看地看着,就那么什么也不听地听着,就那么什么也不说地说着.对牛弹琴,牛也不一定就听不懂,只是它觉得无聊.

种驴

在匈牙利的国营农场里,有一群种猪正对着一个被叫作“母猪架子”的人造母猪发牢骚——你看,这架子新的时候吧还有几分母猪模样,用了一年又一年,被磨得光秃秃了,每天往母猪架子上爬,跟爬上案板似的,真没劲,你们人哪,哪怕是在架子上再粘几撮毛儿也好啊.

这故事真绝,显然是小说,又仿佛是真事儿.说与同事听,人家说还真事儿呢,莫非你见过?

我说我见过,差不多的意思,但不是猪,是驴.

那是我侄子刘震饲养的一头驴.

论岁数,我比刘震年少二十岁,可我是他叔,他也整天“大叔大叔”地叫着,有什么事,喜欢跟我说说,仿佛因了我的辈分,知道的就多,就能做主,而那时,我还是个十大几的孩子.有一天他跟我说:“大叔啊,公社配种站相中咱们村这头种驴了,让我跟驴一块儿过去呢,去不去?”“去呗,为什么不呢,去吧,人也得到了好处,驴也得到了好处.”听了我的话,第二天他拉上驴就走了.

我们村那头种驴,打小从山东买来,骨架甚大.有多大呢,大得就像人们形容的高头大马.方圆几十里,驴马犯了槽,都得找它来打种,忙坏了它.驴性情活泛,说不定什么时候发情,实在忙不开时,人们就只让它配马,指望生产更多的骡子,以继承马的高大英武身材和驴的耳朵、尾巴和叫声,至于求爱的母驴,因为还要生驴,只好靠边儿站.

起先配种是白配的.有人说收点钱吧,立马有人反对说,别丢人现眼啦,没听说过打个种儿还收费.男人们对种驴比较理解,说收不收的吧,反正它见了母的就忍不住,随它的便吧,反正不吃亏.直到后来得了骡驹儿的村庄主动送来“喜钱”,且非收不可,我们村才开始收“种驴钱”.而那钱,刘震不让乱花,留着给种驴买豆子、高梁,有时还给它买鸡蛋吃.

那时我怎么也闹不明白的是母马母驴们在种驴面前为什么那么顺从,人们可以任意摆布它们.人们将母马母驴摆布好了,放种驴出来,它老远望望,嘴就咧上了天,待缰绳一松,昂叫起来,奔腾起来,最后准确无比地跃上那脊背.种驴办完事,刘震往那母马母驴的屁股上“啪”的一掌,对它们的主人说:“回家等着下驹子吧!”很是自信.

刘震走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在公社配种站见到了他.刘震对我说,他不想干了,没法干,老是当骗子.原来,配种站舍不得让种驴一配一,于是在路边搭了一个木头架子,先把母马固定住,待种驴一跃而起,人就上前忙活一气,用一个类似暖瓶的东西接住它的精血,而后再用注射器点点滴滴地给成群的母驴母马们分配.一回两回还可以,日子久了,种驴不干了,再骗它,就拼死抵足,仰首哀鸣,蒙上它的眼,硬拽愣推,它也不肯向前.说着说着,我看见刘震的眼就湿了.此刻碰巧有学生路过,见种驴耷拉着命根子,赶紧捂住眼睛,手指间却留了一条缝儿.刘震见了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回家看去!”

我也不敢看他,往别处看,一眼就看见空洞洞的“母马架子”.

后来,种驴就不再是种驴了,待刘震把它牵回村,一点精气神儿也没有.有人说它老了,刘震赶紧说不是老了不是老了,是——得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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