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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N日报社广告部主任胡海峰啤酒喝多了,肚子涨得厉害,左晃右摆地走进洗手间.刚上手,他的手机便响了,一看号码,是社长方向打来的.只见他两只手上下忙碌,进进出出的人忍俊不禁,让他感到狼狈不堪.
方社长说： “你在哪,快到我办公室！”
胡海峰知道,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回到酒桌边,他拿起包,对桌上的人一抱拳,便急匆匆走了.
酒店大门口停着他墨绿色的越野吉普车.这辆车是他前年买的,当时很多人劝他买轿车,他没有同意,他认为车子如人,轿车,娇气,他不喜欢.只有越野车,才符合自己的性格特征.
他钻进自己的车里,发动油门,一溜烟走了.
一进门,方社长就闻到了他的酒臭气： “酒后驾车要小心一点.”
他赔笑着： “几个老朋友在一起.”
方社长看看门外,示意他把门带上： “你有个思想准备,我准备让你干都市报的总编.”
胡海峰的酒劲儿一下子就被方社长这句话给惊醒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地说：“让我干都市报的总编？”
“下午开会研究决定,我有这个意思.”
也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也太突然,胡海峰便说了一句自己很后悔的话： “我,我行吗？”
方社长也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了他好半天,说：“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胡海峰马上反应过来,说： “我是怕辜负了您的期望.”
几年前,为了报业发展,MN日报社创办了《MN都市报》,在MN的省会C市,此前只有一份面向市民的《C市晚报》.打着服务民生旗号的都市报以崭新的面孔出现,很快就站稳了市场,发行和广告也迅猛上升,把晚报打得落花流水.用两年时间,就成为日报社里效益最好的单位,发行量最高达到15万份（对外号称50万份）,广告年收入基本保持在5000万元左右.众所周知,一脸严肃的党报,无论是发行量还是广告收入都今非昔比.去年MN日报社已批准成立报业集团,如今旗下已有十几份报纸和刊物,在这些子报子刊里,都市报无疑是最受宠爱的孩子.
但这个受宠的孩子没多久就被人欺负了,比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还难受.
C市是个只有两百多万人口的中等城市,但在这个城市,仿佛在一夜间,又冒出了3份同样以市民为对象的综合类报纸.除了前面说到的晚报和都市报,又有《C市晨报》《MN商报>和《MN早报》的出现.屁大的城市竟然有5份性质一样的报纸,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一开始,都市报还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一直以老大身份自居,自以为已经有了固定读者对象和广告客户,就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没想到那几家后起之秀发展迅猛,尤其是《C市晨报》后来居上,以咄咄逼人的气势把其他几家报纸冲击得七零八落,很快就取代了都市报,一跃成为龙头老大.都市报的发行量和广告收入直线下降,竟出现了创办以来的首次亏损！发行量从最高的15万份降到10万份,很快又降到现在的5万份,广告收入也由5000万滑落到现在的2000万元.都市报现在有一两百号人,每天开门就要5万多,2000万是个什么概念？2000万意味着入不敷出！
这还得了？都市报的亏损就意味着整个日报集团的亏损,都市报的日子不好过,就意味着整个集团的日子举步维艰.如今,都市报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日报集团的神经.怎么办？方社长斩钉截铁地说换人！
换谁？方社长一下子就想到了胡海峰.
胡海峰是在高喊“防火防盗防记者”之前走上新闻岗位的.当然,好记者,大家是不需要像对付瘟神那样,防的其实是拉广告的记者.那时候,有偿新闻满天飞,占据各大大小小报纸的版面.一时间,许多记者不务正业,为报社也为自己创造效益去了.所以,很快民间就有了这样的段子：一流记者炒股票,二流记者拉广告,三流记者写外稿,四流记者拿红包,五流记者写本报.
与他同时分配到MN日报社的还有他的同班同学徐叔华.他们都是MN市大学新闻系毕业的.胡海峰在记者部干了两三年后,很快就加入到浩浩荡荡的广告大军,主动把自己划到了二流记者队伍之中.尝到甜头之后,他多次劝徐叔华不要放弃这个捞钱的好机会,因为他知道,上面马上就要做出反应.徐叔华对此毫无兴趣,对那些广告记者更是嗤之以鼻,一直坚守自己的新闻理想,心甘情愿地做他的“五流记者”.几篇有分量的稿子出来后,他就成为日报乃至全省的名记者了.而胡海峰也惊喜地发现,新闻科班出身的他,其实在广告圈里混得更是得心应手.几年下来,一开口,百八十万广告费就能轻松搞定；一张嘴,半斤八两白酒也不在话下；一动笔,千八百字却要费好大的劲.在新闻单位．像徐叔华那样能写稿子的记者遍地都是,而像胡海峰这样能拉广告的人却不可多得.很快,胡海峰和徐叔华就从日报社上千名员工里脱颖而出,一个当上了广告部主任,一个当上了记者部主任,都深得方社长的赏识,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方社长说：“我相信你,你大胆地干吧！这次我要对都市报大换血,领导层全部动,中层等你过去调整以便于你更好的工作.”他顺势呷了一口水, “但是,担子不轻啊！社委会初步研究,第一年就要完成5000万的广告收入,发行量要达到15万份！”
也许真的是酒精发挥了作用,胡海峰突然很兴奋： “这个,难度是有一点,但我有信心！”
方社长到这时候才说： “另外,我把叔华也派过去,做你的副手,采编业务上让他去负责,你们是同学,平时关系也不错,这样配合起来摩擦就小得多,你也可以放心地把精力放到经营和发行上面.要知道,那才是考核你的硬指标.”
显然,他对胡海峰的新闻业务能力是不放心的,虽然《MN都市报》是市民报,但宣传事业是党的事业,这是不能含糊的.让徐叔华过去,既能帮他把关,也能相互制约,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
胡海峰的心上掠过一丝阴影,但他没有让阴影爬到脸上,他说： “您想得真周到,这样再好不过了.”
“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方社长敲了一下桌子,说, “不过,从今以后,你要注意形象,你是都市报的总编辑,是一个领导了,有些工作和生活作风要改一改！”
胡海峰好像害怕方社长继续往下说似的,赶紧接过话：“谢谢社长教诲,我一定会的.”
方社长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说： “都市报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我不想看到它在我手上垮掉啊！”方社长已经56岁,在日报社干不了几年了,他摸了一把早已不茂盛的头发, “我把这个担子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2
胡总编就这样走马上任了.
方社长率社委会主要班子成员欢迎.在欢迎大会上,方社长谈到了都市报过去的辉煌和现在的困境……好一会儿,台下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从稀稀拉拉的掌声里胡海峰听出,大家对他是不信任的,是持怀疑态度的,甚至是不欢迎的,他有自知之明.从踏进都市报的大门时,他就感到自己的脚步有点虚,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时候,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张着嘴巴看着自己时,他隐隐感到有点眩晕.
他在上任前,做了两件事情,一是回家抱着报纸经营管理方面的书好好看了一阵,虽然他知道这是临时抱佛脚,但抱总比不抱要好二是对都市报摸了个底,把基本情况都了解了.经过这次打击后,都市报现在人心惶惶：因为亏损,原领导正准备降低员工待遇,还有消息说,今年的奖金都不一定能发出来.因此,不少人才都被晨报和其他报纸挖走了,不少人至今还持观望态度.胡海峰至此也明白了,方社长为什么要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候让他到都市报,特别是年关将至的时候,他是让我来平息内乱,稳定人心啊！他知道,要做到这点,那就是要给他们发钱,让他们看到好处,看到实惠.
所以,在接下来的讲话中,他没有豪言壮语,几句过场话后就直奔主题,他说： “我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只想告诉你们,社委会派我来这里负责,当这个老总……”他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的徐叔华,继续说,“我对上对下都得有个交代.对上,就是要完成社委会交给我的各项任务.也许这个不是大家最关心的,我想大家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工资福利这些最实际的问题,我这里可以负责任地向大家承诺,你们的待遇不但不变,还要提高！”
话音刚落,会场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台下的人都知道这位是大报的财神爷,别的话他们也许不信,但能给大家发钱的话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这样,一些有走人或持观望态度的人就暂时打消了念头.
交接班后,胡海峰马上召开中层干部会议,说年前这段时间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经营上,有什么事情找徐总,报社里一切事务由徐总全权负责,说要出去找钱,要不这个年就过不去了,然后对徐叔华说： “业务上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徐叔华说： “这段时间以什么报道为重点,该有个计划吧？”胡海峰说：“这个你还要问我吗？你看着办吧.没什么东西就按常规做吧,快过年了,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先维持正常出报再说.”
第二天,胡海峰就带着广告部主任一头扎进广告事务里去了.除了都市报以前的客户,他又把大报的客户也找上了,天天泡在酒桌和所里.他带去的广告部主任年纪比他还小,酒量却不怎么样,这就苦了他.那些日子,几乎天天是酒气熏天地回到家里,老婆也是整天埋怨.
就这样,胡海峰凭着现在总编辑的身份和以前的业务关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500万元的广告收入到账.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酒总算没有白喝啊！
就在他为自己的初战告捷而暗自得意时,《C市晨报》又打出了漂亮的一招.在年关将至的时候,他们策划了一组为民工讨工钱的系列报道,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不但赢得了普通读者的好评,甚至得到了省市领导的高度赞扬.都市报对此却毫无反应,还在做常规报道,在年底的一次总编会议上被省委宣传部点名批评.
会议是徐叔华去参加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胡海峰正在外面与一个客户联络感情.徐叔华在电话里有点愧疚地说： “这下,我们变得被动了.”胡海峰却不以为然．在心里并不在意,也不认为是多大的损失.有种预感告诉他,这对都市报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在编委会上,胡海峰说： “晨报的这个策划是很成功的,而我们对此却毫无反应,应该说是我们的一个失误！当然这不能怪大家,责任在我,是我出去的时候让徐总按部就班地做常规报道的.”余光告诉他,徐叔华的脸上很不自在.
其实这不能怪徐叔华.在C市新闻界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本媒体一向不宣传其他媒体；其他媒体举办的活动不报道,其他媒体报道过的人物不关注.像都市报和晨报这样的竞争对手,遵守潜规则就更是“合情合理”的.
有了钱,胡海峰的底气就足了,再回到报社的时候,感觉也不一样,头抬起来了,步子也稳重了.特别明显的是,报社所有人对他的态度也有很大变化,点头那是不用说的,连哈腰的都有了.有钱才是硬道理啊,没钱什么都是扯淡,还谈什么重铸辉煌！坐在总编桌前,在椅子上转了一个360度,他的感觉就有了.
果然,到快过年的时候,都市报的全体员工都拿到了全额奖金,并且,胡海峰还兑现了他的诺言,工资也加了.大家都欢天喜地回家过年了.
大年初一,他照例要到领导家去拜年.方社长对他前一个多月的工作给予了肯定,但他也认为晨报的策划对都市报是个失误.胡海峰连忙解释说确实没有精力顾得上报纸的事情,那段时间,他出去找钱去了,业务上的事情都交给叔华了,想着先把眼前的困难解决,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方社长说： “你的计划是不错,但新闻工作是瞬息万变的,有计划也要有变化.另外,你与叔华要多沟通.要知道,做个领导不容易啊！”
从方社长那里回来后的一连几天,他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哪里也没去,老觉着晨报那个策划对都市报是个机会,但是个什么机会,此时终于计上心来.
3
过了年,胡海峰在一次编委会上说：“你们想过没有,晨报在为民工讨工钱的报道中,为那些农民工说了话,但同时他们却得罪了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可以说,他们有得也有失.我们都知道,在整个广告份额里,房地产广告是占到很大比重的.如今是得房地产者得天下啊！我准备乘此机会,在我们报纸上办一个房地产专刊,把房地产这块蛋糕做下来.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我们每周一期,每期16个版,一年下来,在这一块至少能收入2000多万呢！”
大家都觉得不错,的确,这几年最火的企业恐怕就是房地产公司了,房价一个劲地往上蹿,一天一个价钱.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胡海峰说：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赶紧行动.我想,其他几家报纸可能都看到这块大肥肉了.晚了,我们就不能独吞了.”
大家都笑了.
没几天,胡海峰以召开全省房地产宣传工作会议的名义,把几十家大大小小的房地产企业的老板找到C市最好的饭店.这些老板,有很多是他早就认识的,所以见了面就老朋友一样.你别看这些老板,现在大都有奔驰、宝马这样的豪华坐骑,还有小蜜身前身后地跟着,但几年前,他们大多是个小包工头,十几年前,还有不少人是小瓦匠.在私下聊天时,胡海峰无一例外地要说到晨报的那组报道,这些老板就叫苦不迭的样子,说： “可把我们害苦了！还是你够哥们,一个字也没有给我们啊！”他笑而不答.
胡海峰对老板们说： “我们要办的这个专刊,就是为宣传推介你们的项目．打造房地产企业与广大客户之间相互沟通的平台,今后,你们要做什么,想说什么,这个专刊就是你们的阵地,就是你们的舞台！”
有个老板马上接着说： “什么平台、舞台我不懂,妈的,我知道小姐里面也有只坐平台不坐大台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引起哄堂大笑.”
这人姓袁,是目前C市最牛的房地产老板.这个来自郊区的瓦匠如今真是不得了,光是前几年圈下来的地块,他就赚了1亿多. 袁老板接着说： “做广告给钱,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要不像晨报那样,妈的,好像要给我们对着干似的,老是跟在后面曝我们的光、揭我们的短就行了.不就是给点广告费吗？在哪里做不是做,在哪里做不都要给钱？”他的话马上就得到了其他老板的赞同.
招待晚宴上,胡海峰一个个陪酒,一个个打招呼,舌头也大了：“请大家多多支持！”老板们都连声说没问题.他走到袁老板跟前,凑到他耳边说： “这个专刊就像你的小蜜,你想怎搞就怎搞！行不行？”胡海峰也是想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但说完就后悔了,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总编辑了,不能把过去拉广告时的一些粗俗的习气带到现在的工作中.但这句话让袁老板一下子就觉得胡总编是自己人,一把抱住他说： “胡总,我听你的！”
要做就做最好的！会议一结束,胡海峰马上就让徐叔华召集精兵强将组成房地产专刊部.他请分管城建的省长题写了刊名,又请分管市长写了创刊词,还从省市城建部门请来专家做顾问,对专刊进行具体指导.没几天,《MN都市报·房地产专刊》就粉墨登场了.
不用说,这回胡海峰打了个大胜仗.果然,专刊一出来,房地产广告就潮水一样涌来了.因为做得专业,有水准,所以,专刊也得到了业内人士的广泛好评,赢得了对手的尊重.晨报老总看了之后,无奈地说： “没想到便宜都市报了！”
胡海峰说： “我们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正在得意之时,他的大学老师也专门打来电话,并给予高度赞赏,教授说：“海峰啊,你就按这个路子走,精心准备,做专业,做精品,但有一点,无论是主报还是专刊都要坚持导向,这一点,你不能动摇！”胡海峰说： “老师,我知道的,您放心吧.”心里却想着,这在大学里就告诉我了,这老爷子,就喜欢老生常谈.
到这时候,胡海峰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晚上在家打开电视,CCTV正在播《焦点访谈》,这是他喜欢的节目.虽然有的内容他不一定感兴趣,但他喜欢那几个著名主持人.受此启发,他想,培养自己的名编辑、名记者,把采编质量搞上去了！
第二天,胡海峰把采编中心主任找来,了解有哪些业务能力较强的年轻人.主任说：“以前几个业务能力强的,基本都走掉了,现在的情况是,有经验的年纪都比较大.”
“这个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哪些年轻人突出一些.”
主任说： “有3个人可能好一点：一个叫李新,人大新闻系毕业的,文字是最好的,但性格比较内向；另一个叫牛大鹏,两年前招聘过来的,性格活泼,思维敏捷,稿子写得也还可以；还有一个叫杨柳,是个女孩子,文字一般,学的是经济管理,活动能力不错.他们主要还缺乏锻炼.”胡海峰说： “你去把他们给我找来.”
一会,李新、牛大鹏和杨柳都到了.尽管胡海峰到都市报三四个月了,对这些人都面熟,他们的名字从报纸上也有所熟悉,但要在外面遇到,他肯定不认识,对不上号.
李新戴着眼镜,白白净净的,一看还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牛大鹏显得老成一些,活泼一些,很精明的样子.两个小伙子的年纪都在二十四五岁上下.杨柳的年纪可能更小,长得不错,是那种亮丽又时尚的女孩子.几个人都不知道,胡总找他们有什么事情.等他们一走,胡海峰又找出近期的报纸,把他们写的稿子看了看,心里就有数了.
在随后的全体采编工作会议上,胡海峰说： “现在都讲品牌效益,众所周知,一个好的品牌就是一个企业的效益.同样,一个名编辑、名记者就是媒体的品牌和效益,不光是品牌是效益,还能突出个人榜样的作用,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都知道,人才决定一切,我们准备制定长远的人才战略,要培养和吸纳拔尖的采编人才和经营人才,要尽快把他们推上领导岗位.为此,报社计划在两到三年内,培养一批素质高、业务强的采编人员,并实行首席记者和首席编辑制度,也就是说,今后,目标、任务、待遇各方面都向首席倾斜.既然是首席,名额是有限制的.我们不能像有的媒体那样每个部门都设多名首席记者,一个报社首席记者漫天飞,那还有什么意思？我准备分期分批发展,第一批只考虑记者部和编辑部,各有1个名额.虽然名额有限,但欢迎大家踊跃争取这个机会.有个要求,年纪像我这样的同志,就发扬风格吧,把机会留给年轻人,未来是他们的！大家没有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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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胡海峰到都市报快半年了.在徐叔华的主持下,《MN都市报》进行了全面改版,内容和形式都有了很大变化,加大了社会新闻的比重,增强了服务性和舆论监督力度,并着手做了几组策划.但胡海峰还不满意,认为力度不够,冲击力不强,还是四平八稳的.不管怎么说,发行量目前是有所回升了.但广告收入除了房地产方面,并没有太大的起色,盯着桌上的台历,胡海峰急得火都上来了.他觉得这样还是不行,他把各部门主任都找来,要求不仅是广告部,其他部门也要有经营头脑,有创收意识.看着他们一个个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想,报纸又不是我胡海峰的,又不是让你们为我去创收,何必这个样子呢？他很无奈,只好说： “我现在不给你们下死任务,但你们要有这个意识,不要错过一切可以创收的机会,哪怕是有这样的信息也不能放过！”
说是说了,但一点效果也没有.
正在着急忙慌的时候,他接到个电话“我这有点小事,你派个记者来一下！”
胡海峰愣了一会才听出是老袁,就是那个“平台、舞台说”的房地产老板.财大气粗的人打电话就是这样,不自报家门,上来就是祈使句,比自己的顶头上司还牛.
胡海峰说： “袁老板,什么事你先跟我说说.”
“胡老兄啊,一个小事,我们开发的一个精品住宅工程,计划年底要交房子,妈的,这几天不少民工回*‘双抢’去了,工地上没什么人,那些业主担心到时候交不了房子,天天跑到这里吵啊闹的,烦死人了！你在报纸上给我说说,叫他们放心,到时候我们会交房子的.”
“好好好,马上派人过去看看.”
“那我等着.”又说, “快吃午饭了,干脆你过来,我们聊聊吧.”胡海峰想了一下,就没客气,跟着便去了.
胡海峰把牛大鹏首席记者找来,把事情给他交代了,然后拉上他们一起去赴宴.牛大鹏惊讶了一下,他觉得一个总编去采访这样的小事,实在没有必要.他说： “胡总,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吧.”胡海峰说： “小牛啊,这你就不懂了,老袁与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你不能纯粹以新闻价值来判断和衡量的.”
牛大鹏没说什么,他们一起下了楼,钻进了各自的车里.首席记者就是不一样,连采访车都配备了.当上都市报老总后,胡海峰自然有了自己的专车,是一辆新款帕萨特,车子是前任总编配备的,但胡海峰不喜欢.一般情况下,还是开着自己的越野车.牛大鹏说：“你还是坐帕萨特过去吧.”胡海峰知道他的意思,说： “什么车到了袁老板那里都不叫车.”
一会就到了,袁老板在他豪华的办公室里等着.胡海峰向他介绍说： “这是我们的首席记者,牛大鹏.”牛大鹏马上递上自己的名片.袁老板说：“首席好,妈的,首席好！饭桌上等会你也坐首席.”几杯酒下肚,袁老板说：“牛记者,你幸亏是做记者,要是做编辑,那我就要叫你牛鞭（编）了.”这样的笑话十几年前在大学里就说过了,胡海峰觉得一点不可笑.袁老板却哈哈大笑,其他的人也跟着笑,胡海峰不得不附和着笑两声.
吃过饭,牛大鹏提出到工地上去看看.袁老板说：“就那么点事情,去不去无所谓.”胡海峰说：“还是去一下吧,哪怕走个过场.”袁老板说： “不好意思,妈的,这么热的天,那就辛苦你们了.”一会儿,袁老板让办公室主任给他们送来两个信封,胡海峰说： “我就算了,你给小牛吧.”办公室主任就把两个信封给了牛大鹏,凭手感牛大鹏就知道这个袁老板财大气粗,这样的信封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拿,所以他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也就是走个过场,在工地上,胡海峰没有下车,牛大鹏找到一个姓王的民工随便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没一会牛大鹏就把稿子写好了,送到编辑部.编辑部主任一看,就知道这个稿子里的“含金量”,他说： “这个稿子不好发吧？”牛大鹏说： “是我和老总一起去采访的.”这么说,编辑部主任就为难了,他说：”那我请示一下徐总吧.”编辑部主任把稿子送给徐叔华,徐叔华随便看了一眼,说： “不发.”
第二天,袁老板在报纸上四处找文章,翻遍了角角落落都没有,火大了,一个电话打过去： “说的好好的,妈的,怎么一个字也没有？”
胡海峰知道是为稿子的事情,他昨天临时有点事出去了,但事情他没有忘,在外面他给牛大鹏打了个电话,牛大鹏告诉他,稿子写好了,交到了编辑部.他就放心了.
但他没想到竟然没发出来.他对袁老板说： “我本来准备马上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比我还性急.是这样的,这个稿子昨天我就要发的,因为有几个重要新闻占了不少主要版面,那个稿子要发只能在一般的位置上,所以我临时撤了,就是想在今天安排好的版面和重要的位置,我想你也不急于一两天,对不对？” 袁老板说： “真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
放下电话,胡海峰把编辑部主任找来,问他为什么不发稿？编辑部主任说,因为这个稿子他拿不准,就交给徐总了.
胡海峰来到徐叔华的办公室,看到他正在审读今天的报纸,胡海峰说： “叔华啊,昨天牛大鹏写的那个稿子不好发吗？”徐叔华说“一看就是个人情稿,怎么发？”胡海峰说：“这个人情是我卖的,老袁那边对我们的支持不小啊！”徐叔华说： “那这样吧,后天不要出房地产专刊吗,发专刊上吧？”胡海峰说：“老袁是个急性人,一大早就打电话来了,我看今天发掉吧？”徐叔华皱着眉说： “这样的稿子发出来我们怎么向读者交代,降低我们报纸的品位啊！”胡海峰心想,没钱你还谈什么品位！他说： “你把稿子给我看看.”看完以后他说： “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再酌情做点改动,今天把它发出来.”徐叔华想了想,说： “要不这样,以读者来信的形式发,这样也把他们的意思表达出来了.”胡海峰想,我一个总编要发一篇稿子竟然这么难！他有点不高兴了,在他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但他在态度上强硬了,说：“不行,还按原文发！”徐叔华没办法了,只好听之.胡海峰站起身,刚出去又进来了,说： “发经济新闻版的头条位置,还要加编者按！”
5
民工王小狗看到那张《MN都市报》时,心跳快得像在参加奥运会.他从头版往后面找,终于找到了一篇署名本报首席记者牛大鹏写的文章,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文章说：针对不少业主担心工程不能按时交付的问题,本报特派首席记者冒着酷暑深入一线,采访了当事人.记者从项目负责人和部分民工采访中了解到,目前只有少数民工有计划地暂时离开,不会影响到工程的进度.记者在现场看到,民工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工作.项目负责人向记者介绍,他们不但要保证工程进度,还要保证工程质量.一位姓王的民工也很有信心地表示,他们正在夜以继日地加班加点工作,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看完报道,王小狗比接受采访时显得更为激动和自豪,他没想到在报纸上看到自己说的话,虽然那些话不像自己说的.他跑着回去把报纸给他的工友们看.很快王小狗上报纸的事不仅工友们知道,连包工头都知道了.
一连几天,王小狗都要拿出这张报纸看看,越看越觉得遗憾,遗憾的是自己的名字太难听了.那天,方向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难为情了,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名字太难听,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姓王.”他想,要不然出现在报纸上的就不是“一位姓王的民工”了.
也正因为这样,他对自己的名字越来越不满意,他甚至有些怨恨他的父母为什么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在他们老家王家庄,类似王小狗这样的名字数不胜数．像什么王二狗、王黑狗、等等.叫这样的名字,除了说明他们父母没有文化之外,并没有其他贬低的意思.在乡下人看来,这些牲畜比人的生命就是要顽强得多.他们认为,叫这样的名字能图个吉利,孩子就会像条狗一样,好养活.
王小狗没事就喜欢用自己闪亮的砖刀在地上写下两个名字：王小狗,牛大鹏.他看来看去,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土,太难听,两相比较,他的名字就是狗屎,而牛大鹏这个名字则如鲜花一样美好,像音乐一样好听.他在牛大鹏上画了一个√,然后在王小狗三个字上毫不犹豫地打上了一个大大的×.
以后,只要有时间,王小狗都要买一张都市报看看,几乎每次都能看到首席记者牛大鹏的文章,也几乎每隔三五天,他们施工的楼盘都要做一次广告,一做就是一整版.牛大鹏采访他的那篇文章与这些广告之间有没有关系,王小狗没想过,他也想不到.但每次看到牛大鹏的文章后他都要向身边的人吹一下,这个记者我认识,还采访过我！他拿出方向的名片说：他还让我给他提供新闻线索,说要是采用了,还给100到1000块钱的奖励呢！
看得多了,初中毕业的王小狗就看出了些名堂,他发现这张报纸好像对一些杀人放火、抢劫、卖淫嫖娼的事情很感兴趣,这样的新闻总是在很重要的位置,占了很多版面.当然这样的新闻他很喜欢看,还有他的工友们也都喜欢看.王小狗也希望自己能碰到这样的事情,这样他就有机会向牛大鹏提供新闻线索了.为首席记者牛大鹏提供新闻线索,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念念不忘的事情,他自己认为,倒不一定是为了那100到1000块钱的奖励.
这世界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但王小狗一次也没有碰到过.因为他每天都在工地上,一步也不能离开.虽然,那些回去的民工早就陆续回来了,但距离工程交付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比以前也就越来越忙,有时候累得脸都不想洗,就倒头呼呼大睡了.
只有下大雨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好好休息一下.有一个下雨的日子,他们谈论起一个姓唐的工友回家之后还没来的事情.老唐的老乡告诉大家,老唐的老婆死了.大家都问为什么？那老乡说本来是一件小事情,老唐家邻居10块钱不见了,邻居也不说是谁偷的,只说老唐老婆到她家去借过东西.可是他老婆的性子太强,觉得自己受了不白之冤,一气之下想不开,就喝药死了.
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丢了性命,王小狗觉得老唐老婆死得有点冤,也不值得.他想这事有点意思,应该算是个新闻线索吧？他赶紧找出牛大鹏的名片,电话打通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喂,是牛记者吗？我向你说一个新闻线索.”牛大鹏说： “好的,好的.请问您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以前采访过的.我姓王,一个大热天,在工地上,在你的车上.”
“想起来了,你是小王师傅啊？你有什么新闻线索,快说给我听听.”
王小狗就语无伦次地把老唐老婆自杀的事向牛大鹏说： “依我看那钱不是老唐老婆偷的,她死得太可惜.”
牛大鹏听完后,问： “这事是你亲眼看到的吗？”王小狗说： “是我的一个工友说的.”牛大鹏又问： “你知道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吗？”王小狗说： “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牛大鹏说： “小王你听我说,新闻是要绝对真实准确的,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很不可靠的,再说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还叫新闻吗？你说对不对？”王小狗想想也是,脸上就热辣辣的,一个劲儿地说： “是是.”有什么是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呢？民工王小狗竟然像个总编辑那样苦苦琢磨起这个问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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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呢？
这当然是总编辑胡海峰思考的问题.可是面对桌上的一堆文案,他火了,指着采编中心主任问： “这是什么狗屁策划,有看点吗,有价值吗,有思想吗？！”
主任低下头,一言不发.就在这时,袁老板的电话帮他解了围： “胡总,还是你们厉害啊！在报纸上那么一说,妈的,我这里就清净多了,也没什么人来找麻烦了.哎呀,看来今后还是不能得罪你们的,要搞好与你们的关系呦.”
胡海峰说： “互相支持,互相支持.”
袁老板说： “来吧,别太累着,出来休闲休闲.还在老地方,我等你.”
胡海峰正在气头上,心情不好,本来也不想待在屋子里,便驱车去了老地方,也就是袁老板自己开的饭店,当然是很高级的,餐饮、住宿、休闲一条龙服务.
吃过饭,袁老板打着酒嗝说： “走！去打一炮！”
胡海峰对这位老兄不加修饰的话语常常感到难为情,就是这样的事情也是直来直去的,一点也不含蓄,一点也不讲究点艺术.他还没说话,袁老板接着说： “要不要把牛大鹏也喊来,我也应该谢谢他的.”胡海峰有点火,但又不便发作,他说： “请你高抬贵手,千万别害他了吧,他还是个小孩.”袁老板说： “什么小孩,妈的,现在小孩比大人厉害多了.我知道,你是怕在一起不方便,是吧？那有什么,妈的,我要做这些事情,都是我手下的人去给我安排,今天是你来了,我才把他们打发走了.”胡海峰想,你能和我比吗？他说： “老袁,我得郑重告诉你,这种事,以后别找我,不光是我,牛大鹏也不会干的！”袁老板一翻眼,说：“得了吧,假正经.”胡海峰说： “我们是新闻工作者,不该做的我们坚决不做.这样,做个足疗,行吧？”袁老板便只好随了他,不情不愿的,说： “妈的,那有什么意思！”
胡海峰在足浴房里躺下,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感觉很疲劳.他打开电视,正播一个娱乐节目,他准备换台,袁老板连忙说：“就看这个就看这个.”胡海峰问： “你对这样的节目还有兴趣？”袁老板说： “我不是对这个节目有兴趣,而是对她有兴趣.”他用手一指电视里的节目主持人说.
这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叫陶玉,因为MNTV的节目已经上星,所以她在全国有不少观众,目前人气正旺,她也因此成为MNTV的当家主持人.
胡海峰笑着说： “想不到你也是一个追星族.”
袁老板两眼发光,说： “我就是喜欢她那样儿.”他狠狠地吸了口烟说： “我的这个新楼盘开盘的时候把她也请过来了,给了10万,他妈的,就握了一下手.”胡海峰笑着说“感觉怎么样？”袁老板说： “什么感觉没有.我听别人说,10万块钱是可以跟她睡的,要不我找她来干什么.那个小妖精,总有一天——”
胡海峰开玩笑说： “算了,你就放过一个弱女子吧.”袁老板不服气地说：“弱女子？跟在她后面有钱有势的人多得很.”胡海峰说：“所以你就更不能有那个想法了.”
袁老板想了一下,说： “用你们文人的话说,我对她是又爱又恨啊！”
听到这里,胡海峰灵光一闪,他连忙问：“想不想在她身上做点文章？”
袁老板莫名其妙的样子,说： “你什么意思？”
胡海峰说： “我来炒作一番,就说你跟她之间有某种关系,到时候说不定假的还能变成真的.”袁老板眼珠子一转： “那你不是害她吗,你让她今后怎么见人？”胡海峰说：“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明星、大腕最高兴的就是这样的绯闻,你没听说吗,有个模特硬说自己与某著名导演有一腿,结果把自己炒红了.”
袁老板说： “有病啊！”
胡海峰说： “这样各大小媒体就会爆炒,我就是担心到时候嫂子信以为真,给你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袁老板说： “那个黄脸婆,不管她！” 胡海峰说： “到时候,不光是陶玉更加红的发紫,你也肯定被炒红了,你一红,你的生意不就做得更红火了.”
“听你这样说,还是个很划得来的事情.”
胡海峰赶紧说： “那还用说吗！”
袁老板乐了说： “这样,说出去面子上倒是好看多了,妈的.”
胡海峰见火候差不多了,说： “不过,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有点难,你还要放一点血.不是我要,是可能输官司要赔钱.”
袁老板说： “还要打官司啊,麻烦！”
胡海峰说： “那是肯定的.虽然陶玉也想有这样的绯闻,也希望媒体炒作,就是有,她在嘴上也不可能承认啊,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所以,她到时候一定要跟第一家发布这个消息的媒体,也就是我们都市报打官司.”袁老板说： “那你不死定了？”胡海峰说： “这样的官司最好打了,到最后很有可能是赔点钱完事.如果私了最好,大家都不伤和气,就是法院判决,也就是赔钱的事情,主要是赔多赔少的问题.”袁老板说： “大概要多少？”胡海峰说：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来问问顾律师,他*了好几起这样的官司,对这方面的行情最了解.”
“好好好,那你快问问.”
胡海峰打通了顾律师的电话,巧妙地把大致的意思说了,问要是输这样的官司大概会赔多少钱?
顾律师说： “我去年*了一起国内著名演员的官司,最后也是私了,只赔了100万.陶玉虽然现在很红,但怎么说她还是本地的明星,私了的话我看最多也就100万吧.要是法院判决的话,可能会更少.”
胡海峰说：“好,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可能要找你.”放下电话,他说： “最多100万,舍不舍得？”
袁老板说： “打官司的是你,要赔钱的应该是你啊,妈的,怎么找我要钱？”
见他这么说,胡海峰也不客气了,他说：“我要真想打官司,也不找陶玉这样的,起码也要找个在国内有名气的,那样的话,绯闻对象也轮不到你啊！”
袁老板嘿嘿一笑,说： “那倒也是.”
胡海峰劝他说： “就算做了广告吧,要知道,这比你花100万做广告效果好多了.到时候,不是我一家炒,跟在后面的媒体就会像苍蝇叮牛屎一样.”
袁老板想了想,说： “那我要跟你签个合同,你得保证我炒作多少次数和文章的篇数,还有,每次都要把我企业的名称都带上.”
胡海峰没想到这个家伙精得很呢！又想,不是这样,一个小瓦匠,哪能拥有上亿的资产？他马上说： “没有问题,具体细节上我们再慢慢商量.”然后把手伸过去, “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袁老板没有握手,说：“我知道了,妈的,最划算的还是你！”
胡海峰笑了,说： “双赢.”
雷厉风行的胡海峰说干就干,没多久,轰动全省的“陶玉绯闻事件”着实让袁老板和都市报得到了明显的好处.袁老板笑得浑身的肥肉上下抖动,他给胡海峰打电话说： “这名人效应就是好啊！”胡海峰说： “信我的没错吧,尝到甜头了吧！”袁老板说： “下一个炒谁,妈的,我掏钱,不还价！”胡海峰说：“下一个炒你,把你炒着吃.”说完哈哈大笑.
这一刻,胡海峰像袁老板一样开心,他的报纸凭着这次炒作发行量又有了提高,现在基本稳定在10万份左右,再努一把力,到大征订的时候达到15万份的任务应该不成问题.自然,发行量一提高,广告收入也就水涨船高,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反而超过了旺季,创造了都市报的一个奇迹！
7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这个时候人热得嘴都不想张开,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媒体也一样.胡海峰想,我能不能淡季把报纸做热做旺,利用这个大家都不利用的垃圾时间创造一点新的看点,从而推动新的经济增长点呢？
他正冥思苦想着, “咚咚咚”,三次不紧不慢有节奏的敲门声,让他判定这是一个有修养的人.果然是个有礼貌的人,不但有修养,还有学问,是他的大学老师.
胡海峰大吃一惊,说： “老师,您怎么来了？”教授笑着说： “我坐公交车来的.”胡海峰关切地说： “这么热的天,您说一下,我派车去接您啊！万一中暑了怎么办？”教授说： “没那么严重,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呢！我在车上看到,马路上扛着重担的人都有,工地上那些民工不都干得好好的吗？”
胡海峰马上给他沏了上好的西湖龙井茶.对教授他确实是很尊敬的,说实话,他当初能分配到日报社,教授是帮了不少忙的.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他时常到老爷子家里走走,结婚以后,特别是当上日报广告部主任以后,忙了,就很少联系了.他不知道今天是哪阵风把老爷子吹来的.
是徐叔华请他来的.徐叔华对胡海峰的办报思想越来越担心,一点思路都没有,完全是想到哪做到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在业务上也把持不住了.要是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跟胡海峰说,他现在肯定听不进去.顾忌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位置,他不好向方社长反映,也没有这个必要,他无意与胡海峰去争什么,也不会在都市报呆太久,他当初就不想来,方社长一再说,让自己去帮他个一年半载的,等都市报走上正轨后,就回来.社长还暗示说,回来后再提职,话就好说了.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同学关系,他想到了教授,他知道,老师的话胡海峰还是在乎的,于是,他让老师在他出差的这段时间过来.
其实不用徐叔华说,教授也一直想找胡海峰谈谈的,看到他主持工作以后的都市报,他也有与徐叔华同样的担忧.这是什么报纸啊！在家里,教授有时候拍案而起.教授看不下去了,他的心情很急迫.他觉得我是应该敲敲他,要不然他会出问题的.这个学生虽然不是他最好的学生,但他头脑灵活,还敢做敢为,这一点他很欣赏.
教授坐下后,一副认真的样子,说：“我是你的读者,我来向你提点我的意见和建议的.”胡海峰说： “老师,我刚刚接手这个报纸,您一定要多帮帮我！”教授说：“我的意见你听得进去吗？”胡海峰说： “老师,您言重了,您对我还不了解吗？”教授说： “那我就不客气,实话实说了.”胡海峰一脸诚恳,教授说： “海峰啊,我看你最近总是乐于追逐一些哗众取宠的花边新闻,充斥在版面上的全是杀人放火、嫖娼卖淫的内容,把心思放在这些低级趣味的东西上面了.作为一张报纸,你永远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不能放弃了媒体引导舆论的主要功能啊！”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读者喜欢看这些东西啊！”胡海峰觉得有些委屈似的, “我也是没办法,发行量我也要抓啊！”
教授说： “喜欢？！海峰啊,你只要听我一句话,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我知道你目前还很困难,但你只要多做一些好的策划,有几个成功的选题,你的报纸是有基础的,是很快就能上去的.”
胡海峰心里想,道理我是知道的,但现在的形势能让我把目光放长远吗？别说长远,今年完不成指标,明年我就得滚蛋了.他说： “我听您的,老师.”
送走老师后,胡海峰继续他的思考,绞尽了脑汁,却一无所获.
8
算起来,王小狗认识牛大鹏已6个月了,季节也从夏天进入到冬天.随着工程交付时间的日益临近,一切都像他在广场时所说,民工们的休息时间越来越少了,以前是一天干12个小时,而现在他们每天不得不工作16小时以上！这天王小狗正晕头转向地在下面忙乎着,忽然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吓得惊叫一声,不知是开吊车的人太疲乏没有注意到,还是机器出了故障,也许二者都有,这个时候全是人困马乏的,他看见吊车上的砖块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他赶紧朝身边的工友大喊：快跑啊！
身边的那位工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块砖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动都没动一下就倒在血泊中了！
王小狗怀着惊魂未定的心情拨通了牛大鹏的电话.这一回,王小狗向牛大鹏说这件事情的动机不是冲什么新闻线索去的,有了上次的表演,他知道了报纸还有一个为老百姓呼吁的功能,这回他是真的向这位他心目中无比崇高的首席记者投诉和呼吁的.
王小狗激动而又急切地说： “牛记者,你快、快过来,工地上真的死、死了人！”牛大鹏听出来是他了,他说,上次演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有个工友被砖块砸死了.牛大鹏感到事情不妙,连忙询问,他回答说： “肯定是因为人和机子都过度劳累造成的.这次你们真的要帮我们在报纸上反映一下,不能把我们当牲口,我们民工也是人,也需要休息！”牛大鹏显然也很激动,他说：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报纸就是为老百姓说话的.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可是,王小狗左等右等,也不见牛大鹏的踪影.这边,事故现场已经让人收拾过了,他更着急了,又把电话打过去.
牛大鹏电话里声音很小,他说： “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但很遗憾,这事我们不能报.”王小狗马上说： “为什么？”牛大鹏说： “小王啊,现在民工的问题上面很慎重,如果报道出去可能会引起一些负面反应,这样就会破坏稳定大局,现在都讲稳定为主,我们要服从大局,你知道吧？算了,我不说了,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有些事情民工王小狗当然不知道.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当首席记者牛大鹏背起他的采访包准备下楼时,袁老板也赶到了报社.
民工王小狗知道的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原来记者也有不能报道的东西啊？这使记者的光辉、高大形象在王小狗心目中暗淡了一些.
工地出事后,第二天风平浪静,他们照常上班.一上午,王小狗觉得眼睛跳个不停.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想搞清楚到底是哪只眼跳,可一会是左眼,一会又好像是右眼.王小狗有种不妙的预感,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他的心还跳个不停．还感到很害怕,他突然不想干了.至少今天他不想干.他觉得心里很乱,要静一静才行,一副萎靡不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是不会再有砖块掉下来,稍不小心也会从房子上面掉下去.
他对包工头说自己生病了,想请半天假去医院找医生看看.包工头说不行,还说是他自己心里不舒服.
王小狗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吃完午饭,他洗洗脸,把头梳了梳,换了一套表演那天穿过的衣服,就悄悄溜走了.上哪去呢？医院当然是不用去了,别说没病,就是有点小毛病,凭他这副健壮的身体,扛一扛也就过去了.那就上街随便走走吧,也许还能碰到什么新闻线索.
可爱的民工王小狗,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新闻线索.
王小狗走在大街上,虽然他睁大眼睛,张开耳朵,也没有看到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线索.街上行人不少,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看着那些如梭穿行的车子,他想,这里面有没有牛记者呢？他希望能看到牛记者,并且希望他能把他认出来,与他打个招呼什么的.他寻寻觅觅着,没有看到牛记者从车上走出来,却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哈巴狗从一辆高级小轿车里跳下来,甩甩头,懒洋洋的样子.哈巴狗也看见了王小狗,还朝他身边走过来,摇摇尾巴.王小狗觉得这只小狗真可爱,他很想抱一抱它.但是,它的主人马上也从车里下来,立即把它唤走了.
王小狗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C市大学的大门口.C大是重点大学,这个他知道,他们村里就有人考进过这所大学,毕业以后上北京工作去了.他想,大学里是什么样子呢？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他有了进去看看的想法.他怕门卫拦他,就趁人多的时候跟在后面进去了.
大学里真好啊,环境这么美！这是王小狗头一次走进大学的校园,不光是环境好,那些人也好,他们有的还朝他微笑着,虽然他们素不相识,这有知识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王小狗感叹着.
王小狗四处走了走后,觉得有点累了,他看看手表,才4点多钟,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回去,一回去包工头肯定要把他拽到工地上.他最后走到了校园的人工河边.小河边树木成林,不少学生在这里晒着太阳,有的看书,有的听音乐,还有的在谈情说爱.
王小狗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也在河边的一棵大树旁的草地上坐下来.他又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后怕,心又突突跳个不停.若不是我的耳朵精,事先就听见了声音,今天我就不在这个世界了.只差一点点啊！想到这里他既有死里逃生的侥幸又有在劫难逃的担忧.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会有什么福呢7也许,昨天没有死在工地上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但是,你天天站在高楼上,这总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这些年来,他亲眼见到好几个民工死在工地上.想到这里,他有一股回家的冲动,这个愿望十分强烈.他想现在就走,现在就回家,现在就不干了！可要是就这么走了,今年一年就白干了.因为至今他还没有拿到一分钱的工资.工资要在快过年的时候才能拿到,碰上没良心的老板还不能全部结清.
可是我要是不干这个,又能干什么呢？初中毕业后,他就来到这个城市,21岁的他,却有5年打工的经历.5年来,他已经挣了6万块钱.这6万块钱,他爸爸说了,先盖楼房,然后再讨老婆.难道非要按那些程序去生活吗？这6万块钱,难道不可以做别的用,改变我的人生吗？看着远处的大学生,他突然想起小学里学过的亡羊补牢的故事,他一阵激动,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生活无限美好.他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地上一跃而起.
起来后的王小狗迅速跑到大树后,解开裤带,哗啦泄了一泡尿,憋得太久了.没想到大树后面还有人,并且是个女生,别人都去吃饭了,她还捧着书在那里用功.王小狗的行为吓得她大叫一声,拿起书就夺路而逃.可是因为一时过分慌乱,脚下一个趔趄,栽到河里去了.已经是初冬时分了,水里的温度可想而知,女孩几乎来不及扑腾就沉到了水底.
一声惊叫,王小狗吓得马上就收回了他的东西,等他看到女生就这么从他的眼前消失时,他还提着裤子目瞪口呆地站着.他简直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事实.也不知道,一泡尿什么时候都撒在裤裆里.
一声惊叫,也让不远处的几个学生听到了,他们随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先是听到扑通一声,然后就是想做见义勇为的举动.
110马上就鸣着警笛来了,王小狗戴上,进了警车.
“是都市报吗？我向你们提供一个新闻线索.”王小狗没有想到,一心想找点新闻线索的他竟被别人当成新闻线索给报料了.
9《MN都市报》首席记者牛大鹏理所当然地要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事故现场.但他与王小狗擦肩而过,他的采访车刚停下,警车已经发动了.在事故现场忙碌了两个多小时后,牛大鹏把电话打到了刑警队.但警方以刚刚收审还没有来得及为由拒绝了他的采访.在他的死缠烂磨下,一个参与了逮捕的告诉他：犯罪嫌疑人21岁,叫王小狗,是个民工.据目击者透露,犯罪嫌疑人当时提着裤子；除此之外别无奉告.
牛大鹏饭都没顾得上吃,一直忙到晚上9点多才离开C大.回到报社,牛大鹏把了解到的情况向胡海峰做了介绍.胡海峰两眼放光,问他怎么做这个稿子？牛大鹏说： “我做好了充分准备,采访了死亡女生的同学,搞到了照片,完全可以好好做一下.”胡海峰说： “谈谈你的想法.”
“今年上半年,c大两个上街回来的学生,在学校大门口的马路上,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大卡车撞死了.这事让《C市晨报》抢先报道了,为避免今后同样的悲剧发生,他们还配发了引起事故的调查文章和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学生看到晨报的文章后,把事情闹到了省里,直到答应他们在校门口建一座人行天桥才罢休.”
牛大鹏说： “那件事让晨报出尽了风头,也赢得了校园市场.我想以校园暴力这个角度,把这件事好好做点文章,把校园市场抢过来！”
他的想法竟与我不谋而合！胡海峰笑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他觉得这个嫩瓜经过自己的辛勤浇灌、苦心栽培,已经成熟了,这个首席记者越来越名副其实了.
胡海峰说： “好,赶紧写稿！”一会他又补充说,“还要配发评论.”想了想说,“就以‘铲除校园暴力’为标题.”
牛大鹏出去后,他摊开稿纸,本来想亲自操刀写这个评论,可只写了个标题,就写不下去了.
平静的C大校园今晚又不能平静了.
现在的大学里经常有学生死亡的事情发生,就在这个大学,除了那起交通事故之外；还有一女生在谈恋爱时感情不一,脚踩两只船,结果被捅死在学校的食堂里；有一女生白天做学生,晚上做小姐,被杀害在她的出租房里；还有个男生因为感到压力太大,而不堪重负跳楼自杀了.
今晚不平静的校园里学生们议论纷纷,因为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女生的真正死因,他们只能是猜测.
但第二天一早,学生们就从《MN都市报》上得到了答案.都市报在头版做了重点报道,标题是℃大一女生惨遭民工杀害’.并在文章里配发了受害人的彩色生活照片.从照片上看,受害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报道说,犯罪嫌疑人王某昨天下午蹿进C大小河边,趁夜幕降临之际,对正在看书的女生实施,遭到了受害人强烈反抗,未遂的他害怕报警,企图杀人灭口,便把女生推进了小河,致使女生当场死亡.文章最后还写到,受害女生的同学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哭泣着告诉记者,受害人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她一直在为考研做准备.
除此消息外,还配发了“铲除校园暴力”的本报评论员文章.从这个标题不难了解文章的主题,无非是还校园宁静,要严惩凶手云云.
如此一组图文并茂的文章,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迅速在C大校园里炸开了.原先并不知情的学生从报纸上了解了事情真相,原来我们的同学是这么死的,太惨了！太冤了！群情激愤的学生又像上次那样,马上兵分两路,一路到了市政府,一路直奔省政府,举着牌子,高呼口号：铲除暴力,严惩凶手,还我宁静校园！
省市领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搞懵了,他们不知道前不久才来闹了一回的C大学生怎么又来了.在行政部门,经常会有人群,甚至闹事.工人、农民、学生,连出租车司机都有,在这些人群中,最让他们头疼的就是学生.问清情况后,省市领导答复他们将“从严从快”*此案,并加大对学校安全方面的建设,学生们才满意地撤离.
省领导马上把电话打到省厅,省厅马上又把电话打到了市局；这边市政府也把电话打到了市局.一时间市局里铃声大作.市局又把电话打到刑警队,刑警队的回答是：昨天傍晚接案的,还没有结束呢.市局领导说： “都市报已经为你们调查清楚了.”刑警队长看完报纸说：“乱弹琴！”他知道这将使他们后面的工作陷入被动.
案子果然结得很快,体现了“从严从快”的精神.从抓获到法院审理,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
当然,外面发生的一切,在监狱里的王小狗是不知道的.他知道的是,杀人偿命,没杀人总不会丢掉自己的脑袋.初中时他们学过法律常识,这一点他很清楚.他觉得自己甚至连过失杀人都不是,这完全是一个意外.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案子后来拒绝一切媒体的采访.开庭那天,现场来了很多人,主要是C大的学生,王小狗感到欣喜且有点意外的是,牛记者也来了.他觉得这比看到他自己的父母还有信心和力量.他几次扭过头去看他,想给他打个招呼什么的,但他一直都低着头,所以他想给他哪怕一个微笑的机会都没有.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的牛大鹏已经不是一个记者了.
王小狗更没有想到的是,指控的罪名是未遂罪和故意杀人罪.最后案子的焦点落在证据上.谁能为自己作证呢？出事前有谁见过他,只有包工头.包工头的证词是：他说身体不舒服要求去医院看病,没有得到同意就擅自离开了.而他没有去过医院也没有任何医生给他看病的相关证据.其他见到他的就是那几个将他当场抓住的学生,学生们自然异口同声当时他还提着裤子.
一审判决结果为：未遂罪和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问他要不要上诉时,王小狗再次扭过头去,寻找牛大鹏,他也许是想看看他对这个判决有什么反应,也许是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看到牛大鹏的目光仍然没有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他始终低着头,听到宣判结果后,他的身体惊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又摇了摇头.
王小狗也就跟着摇了摇头.
退庭后,王小狗还一直在想,牛记者为什么始终低着头,是不认识我,还是把我忘了7他搞不明白.他知道的是,认识首席记者牛大鹏以来,他觉得自己学会了不少新闻方面的知识,比如,新闻要及时新鲜,新闻要绝对真实可靠,新闻还要顾全大局,有的可以报道,有的不能报道,等等.没想到,新闻里还有这么多明堂！他笑了,好像自己明白这些已经知足了,就死而无憾了.
但还有一点牛大鹏没有告诉他,所以他至死都不明白,那就是：舆论也杀人.
1 0
胡海峰没有想到一年多来的努力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没有输给对手,在杨柳、发行商、袁老板面前,我也艰难地走过来了.他没有想到竟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民工把事情闹大的,所有的“策划”都原形毕露,最终变成难以收拾的局面！从各方反馈的信息看,这事不是处理一下牛大鹏就能解决的.这会儿,他有乌云压顶、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感觉,大脑里一片空白,他把大家找来,想商量一下对策.
几乎所有的人都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胡海峰心想,你们这些猪脑子,出了事谁也跑不掉！他再一次敲了敲桌子,说： “谈谈吧.”
这时候,体育部主任开口了,他说： “我有个发行商的朋友,最近他的生意越来越火了,问我们愿不愿意转让刊号,他有意收购.”
胡海峰火了,说： “还转让刊号,现在是能不能保住刊号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浑身哆嗦,一哆嗦,似有小便失禁的感觉,他站起身来,大家以为他发火要走,他去了卫生间,才掏出那玩意,手机又响了,他打开一看,是方社长的.
方社长冷冷地说： “你赶快过来吧.”
胡海峰想尿,却尿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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