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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审美毕业论文怎么写 和狂在唐代的审美转化与其文化意蕴方面硕士毕业论文范文

主题:审美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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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华

[摘 要]“狂”在汉语文化史中多有贬义.从先秦迄于唐,“狂”的意义都停留在道德*层面,且多用在记叙性质的史传类著述中,在抒情审美类的诗歌等作品中出现极少.自唐始,文人在诗歌中广泛使用“狂”字,或总万物之情,或抒一已之怀.同时,唐代文人还非常钦羡和推崇历史上著名的“狂”人如接舆等,常以“狂”自诩.中唐“以怪为美、以丑为美”、打破传统诗教观念的束缚、重视创作主体个人情志表达的文学思潮对“狂”的风行和审美转化有着推波助澜的意义.“狂”作为审美的观念在唐代尤其是中唐以来的文艺品评中不断被采用,这标志着“狂”正式进入到审美的范畴.

[关键词]狂审美

[中图分类号] 1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 -0890 (2017) 06 -140 -08

一、“狂”在唐前多为贬义

“狂”在汉语文化史中多有贬义,不大讨人喜欢.《道德经》十二章:“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①《论语·阳货》: “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②《韩非子·解老》云:“心不能审得失之地,则谓之狂”,③这几个“狂”分别有狂乱放纵、狂妄自大、昏庸迷狂等含义,都缺乏积极的意义.《左传·昭公二十三年》:“胡沈之君幼而狂”,杜预注云: “狂,性无常.”④《庄子·盗跖》:“狂狂伋伋”,成玄英注“狂狂”云:“失性也”,⑤可见,“狂”在先秦时期多用于描述人的心理、精神面貌,带有“病态”的贬义色彩.《说文》:“狂,狮犬也.怔,古文从心”,段玉裁注云:“假借之为人病之称”,又云:“按此字当从古文,作小篆变为从犬,非也”.⑥汉代以后的字书韵书中,“狂”仍然延续《说文解字》的基本含义,如《广雅》卷三《释诂》释为: “痴也”;《广韵》卷二:“病也”;《集韵》卷三:“躁也”.在古人的观念中,“狂”的具体内涵是相当丰富的,但大抵是一种病态心理或者精神状态偏离正常.

作为一种病态心理,“狂”又常紧密联系着这样一些非正常的精神状态:痴、颠、愚、惑、妄等.《庄子·逍遥游》:“以是狂而不信也”,陆德明释文云: “狂,痴也”.①《玉篇·犬部》:“狂,颠痴也.”②《尚书·多方》:“惟圣罔念作狂”,孔颖达疏云:“狂者,下愚之称”.③《诗·郑风·山有扶苏》:“乃见狂且”,毛传:“狂,狂人也”,孔颖达疏:“狂者,狂愚之人”.④《诗·大雅·桑柔》:“俾民卒狂”,朱熹集传云:“狂,惑也”.⑤《论语·阳货》:“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邢呙疏云: “狂犹妄也.”⑥痴狂、颠狂、狂愚、狂惑、狂妄等词汇仍然在现代汉语中使用或流行,多为贬义性质,几乎缺乏美感.

然而,“狂”在中国古典文化中却实实在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审美范畴:以“狂”为中心,衍生出一系列具有审美内涵、审美指称和审美特色的概念如狂狷、狂简、狂逸、狂直、狂放、疏狂、清狂、狂野、痴狂、颠狂、狂怪等等.那么“狂”在古人的观念中是怎样从一个形象不好的“贬义词”进入到审美的殿堂的呢?

众所周知,孔子在《论语·子路》篇曾给“狂”赋予了前所未有的积极含义:“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⑦但事实上,“狂”的贬义属性和基本内涵并未就此立即脱胎换骨.通过文献梳理,可以得知,在唐代以前,“狂”几乎都是用来状人(品评人物),多见于史传类著作,大抵停留在道德*的层面,相较而言,在诗歌等文学审美类作品中使用频率要低得多.如在《史记》中就达19次,在《汉书》中更多达52次,而在逯钦立的《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总共不过寥寥10余次.其中,《史记·郦生陆贾列传》有这样的记载:“郦生食其者,陈留高阳人也.好读书,家贫落魄,无以为衣食业,为里监门吏.然县中贤豪不敢役,县中皆谓之狂生”.⑧又,《汉书·五行志》:“昭帝时,昌邑王贺遣中大夫之长安,多治仄注冠,以赐大臣,又以冠奴.刘向以为近服妖也.时王贺狂悖……”,⑨以上两处所谓“狂生”、“狂悖”都是基于于历史人物的性情特点、品行善恶来付诸道德评判.诚然,寓褒贬、别善恶,是历史家的天职,而此时的文学家还不太流行表达“狂”情、摹写“狂”态.显然,在唐以前,“狂”还没有堂而皇之地走进审美的领域.

二、唐诗中的“狂”

自唐始,诗人格外好用“狂”字,常常表现出极为强烈的好“狂”、自“狂、”崇“狂”等审美追求,积极主动地张扬或标举各式各样的“狂”态、“狂”行、“狂”情.笔者就《全唐诗》(虽此书在文献上颇有不足,但作为唐诗总集的代表还是有相当重要的参考价值,《全唐诗补编》中“狂”不足十次,姑不论.)作一粗略统计,涉“狂”的诗句(包含几处诗题)就多达794处,可谓是“晖丽万有,烛照三才”.无论是天上的风霜雪雨、云月弄影,还是地上的山转水移、蜂飞蝶舞、柳暗花明,抑或人间的喜怒情态,在唐诗里都能找到“狂”句.

(一)好用“狂”写物摹态

古人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诗人在观天察地之间,睹物起兴、触景生情.唐诗关于各种天气状况的描写例如狂风:“巢倾枝折凤归去,条枯叶落狂风吹”(卢照邻《杂曲歌辞·行路难》)、⑩“狂风吹古月,窃弄章华台”(李白《杂歌谣辞·司马将军歌》),狂雪:“狂雪随风扑马飞,惹烟无力被风欹(牛峤《杂曲歌辞·杨柳枝》),狂雷:“怒雪驱寒气,狂雷散大音(姚合《杭州观潮》),狂霖:“江村入夏多雷雨,晓作狂霖晚又晴”(韦庄《暴雨》),狂电:“激雷与波起,狂电将日红”(皮日休《太湖诗·缥缈峰》),云狂:“桃花红粉醉,柳树白云狂”(王建《长安春游》),狂月:“弯弯狂月压秋波,两条黄金玄黄雾”(秦韬玉《吹笙歌》).

各种天气状况、甚至天体物象,唐代诗人多喜欢加一个“狂”子来形容、状写,这在以前的诗歌中是不曾出现的.其中, “狂风”一词在《全唐诗》共出现79次,是唐诗状物用“狂”最为频见的表达,此词在现代汉语中依然流行,主要原因应是用“狂”来形容“风”非常贴切,符契语言自身的组合规律,其他如狂雷、狂电、狂月等现代汉语皆不再流行,当是彼时诗人临时因物兴感之词.

有关山水现象的描写如水狂:“夜浦吴潮吼,春滩建水狂”(罗隐《送沈光侍御赴职闽中》),狂浪:“山叠好云藏玉鸟,海翻狂浪隔金鳌”(齐己《逢进士沈彬》),波狂:“风恶波狂身似闲,满头霜雪背青山”(贯休《渔者》),山狂:“山狂谷很相吐吞,风怒不休何轩轩”(韩愈《陆浑山火和皇甫浞用其韵》),山水颠狂:“山水颠狂应尽在,鬓毛凋落免贫无(齐己《寄顾蟾处士》).

山水之“狂”,倒是可以追溯到《山海经·北山经》:“又北三百八十里,日狂山,无草木.是山也,冬夏有雪.狂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浮水,其中多美玉.”①但其不过是神话传说中山水名称的记录,恐无关审美.另外,《山海经·大荒西经》有“狂鸟”的记载: “有五采之鸟,有冠,名日狂鸟”②,《玉篇》解此“狂”作“鵟”,疑即凤凰之属,可见这里的“狂”并无审美的含义.唐诗中常有以“狂”来状鸟的例子,如“燕狂捎蛱蝶,螟挂集蒲卢”(元稹《春分投简阳明洞天作》)、“蝶死难离槛,莺狂不避人”(孙鲂《牡丹》).

诗可以观,古人非常善于“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读诗,自然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下面,再看看有关草木虫鱼鸟兽的例子:

狂花:“脆叶欺门柳,狂花笑院梅”(岑参《使院中新栽柏树子呈李十五栖筠》);狂柳:“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杜甫《绝句漫兴九首》);狂蜂:“戏蝶狂蜂相往返,一枝花上声千万(薛逢卷《醉春风》);狂蝶:“暮色无狂蝶,秋华有嫩蔬”(杨巨源《郊居秋日酬奚赞府见寄》);狂蜃: “狂蜃吐其气,千寻勃然蹙”(皮日休《吴中苦雨因书一百韵寄鲁望》);狂兕:“东南有狂兕,猎者西北矢” (陆龟蒙《杂讽九首》);狂猿:“狂猿自伏何须炼,野马亲调不着鞭”(吕岩《七言》);蜂狂:“鸡睡日阳暖,蜂狂花艳烧”(王建《原上新居十三首》).

另外,唐诗中还有鳄狂、狂鲸、狂獒、狂摩等,唐代诗人何以对动植物乃至大干世界有这样的眼光或审美情调呢?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③,可见,唐代诗人已是将自己内心之“狂”赋予了笔下的草木虫鱼鸟兽,《人间词话》又云:“一切景语皆情语”④,状物摹态都是作者表情寄意的载体,都是为作品最终所要呈现的意义服务的,所以这些狂景狂态都不过是为了传达诗人内心之“狂”罢了.

(二)喜用“狂”来状人

唐代诗歌喜用“狂”来描述和状写人.无论敌友、长幼、职业等,都可以用“狂”加以修饰,如狂兄、狂弟:“狂兄与狂弟,不解对花愁”(吕温《楚州追制后舍弟直长安县失囚花下共饮》),狂虏:“圣恩如远被,狂虏不难收”(贯休《横吹曲辞·入塞曲》),“狂虏”一词在唐诗中凡四见,指的都是凶狂残暴、狂悖作乱的敌人,唐诗中与其类似的还有狂戎、狂胡、狂贼等.“狂童”有时也指狂悖作乱的人,如“臣有平贼策,狂童不难治”(韩愈《送张道士序》),有时又指顽劣的青年如:“忆昔狂童犯顺年,玉虬闲暇出甘泉”(温庭筠《奉天西佛寺》).另外形容老年人的有狂叟:“歌吟终日如狂叟,衰疾多时似瘦仙”(白居易《白发》),狂翁:“少年莫笑我蹉跎,听我狂翁一曲歌” (白居易《赠诸少年》)等.除此之外,唐诗中还有狂奴、狂僧、狂夫、狂生、狂才、狂子、狂客、狂宾客等词汇.如果从性别视角而言,这些以“狂”修饰的人自然都是指男性.这些词语有的在之前的诗歌语言甚至在散文语言中都没有或很少见,而在唐诗中却广泛存在,这不能不说是唐代诗人的一个偏好、一种集体的审美选择.

(三)狂歌、狂吟、狂咏与酒狂、醉狂

《全唐诗》中“狂歌”一词的使用率非常高,达88次之多(包括诗题,如白居易《秋日与张宾客舒著作同游龙门醉中狂歌凡二百三十八字》),且绝大多数情况与喝酒、醉酒相关联,如岑参: “酩酊醉时日正午,一曲狂歌垆上眠”(《邯郸客舍歌》),牟融:“醉后不知明月上,狂歌直到夜深回”(《游报本寺》),白居易:“若不坐禅销妄想,即须行醉放狂歌”(《强酒》),韦庄:“相逢只赖如渑酒,一曲狂歌入醉乡”(《和人春暮书事寄崔秀才》),高骈:“花枝如火酒如饧,正好狂歌醉复醒”(《春日招宾》).喝醉了酒,常常忘乎所以,于是狂歌还伴有醉舞,如李涉:“醉舞狂歌此地多,有时酩酊扶还起”(《却归巴陵途中走笔寄唐知言》),吕岩:“酬名利兮狂歌醉舞”(《勉牛生夏侯生》),元稹:“狂歌繁节乱,醉舞半衫垂”(《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白居易: “今宵醉有兴,狂咏惊四邻”(《郊陶潜体诗十六首》).

此外,“狂歌”有时也是用典,如王维:“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孟郊:“狂歌不及狂,歌声缘凤凰”(《答卢仝》),陈子昂: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度荆门望楚》),韩翃: “狂歌好爱陶彭泽”(《和高平朱参军思归作》),元凛:“谁知靖节当时事,空学狂歌倒载回”(《九日对酒》)等,这些地方的“狂歌”分别表现了诗人对历史上有名的狂人接舆、陶渊明的仰慕和崇敬,这个问题我们在后面还要谈到.另外,高逋《封丘作》有云:“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明朝文士王恭撰有诗集取名即为《草泽狂歌》,清代修四库时有著录,这至少反映出王恭对高逋此诗的高度认可,不乏钦羡效仿之情,从中亦可以窥见明人崇唐的心理、甚或一些诗人取法盛唐诗歌的蛛丝马迹.

《全唐诗》中“狂吟”出现20次(包括诗题,如段毂《市中狂吟》),基本含义是纵情吟咏,与纵酒也有相当联系,如刘禹锡:“痛饮连宵醉,狂吟满坐听”(《赠乐天》),白居易:“靖安院里辛夷下,醉笑狂吟气最粗”(《洪州逢熊孺登》).

酒是唐诗的催化剂,酒是销忧解愁的“狂药”:“帘外春风正落梅,须求狂药解愁回”(李群玉《索曲送酒》),“赖有销忧治闷药,君家浓酎我狂歌”(白居易《春晚咏怀赠皇甫朗之》),诗人多愁善感,常常借助“狂药”来排遣和消解,于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诗人便成了“酒狂”、“醉狂”,如权德舆:“秋来皎洁白须光,试脱朝簪学酒狂”(《览镜见白发数茎光鲜特异》),白居易:“酒狂又引诗魔发,日午悲吟到日西”(《醉吟二首》),赵嘏:“为问訾家洲畔月,清秋拟许醉狂无”(《十无诗寄桂府杨中丞》).“酒狂”一词,《全唐诗》共见十又五次,“醉狂”,凡四见.

(四)自“狂”

“狂”在唐代之前几乎都是他指、代言,到了唐代文人开始积极地抒写、张扬、炫耀自己的“狂”,于是,“狂”就成了自道之词、现身说法.如李白:“我本楚狂人”(《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杜甫:“自笑狂夫老更狂”(《狂夫》),白居易: “劝君酒杯满,听我狂歌词” (《狂歌词》).听到捷报传来,诗人“漫卷诗书喜欲狂”(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寒冬过去,春天到来,也禁不住“迎得春来喜欲狂”(姚合《赏春》),“春心渐欲狂”(元稹《遣春三首》);向往五湖泛舟、归隐林泉以至于“令人心欲狂”(贾岛《赠僧》);隐逸不成却仍“空望林泉意欲狂”(李中《思简寂观旧游寄重道者》).另外,诗人贺知章自号“四明狂客”,顾况自称“狂生”,这种以“狂”自诩的态度,充分地反映出他们对“狂”的青睐、追求和标榜.

(五)崇“狂”

唐代诗人,非常崇仰历史上的几个狂人:接舆、严子陵,长沮、桀溺、阮籍、陶渊明……,其中春秋时期的楚国狂人接舆最受推崇,《全唐诗》中“楚狂”、“接舆”共多达38次.“接舆”首见于《论语·微子》: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①

从这段叙述来看,接舆是隐士兼狂人的形象.接舆的典故,在后来的《庄子》、《楚辞》、《法言》等著作中都有记载,而刘向《列仙传》则又给接舆的形象增添了道家神仙的光环.可以说,在汉、晋时期,接舆便成为儒道互补的一种理想人格范型,其形象是隐、狂、仙三重人格的复合体,这一审美原型在唐诗里不断被追捧和强化.如“念与楚狂子,悠悠白云期”(陈子昂《感遇诗三十八首》),体现了诗人陈子昂对楚狂式人生的追慕和期许;“接舆耽冲玄,伉俪亦真逸”(吴筠《高士咏·楚狂接舆夫妻》),侧重于对楚狂接舆隐居不仕、高卧林泉、淡泊宁静的赞美和向往;“世随渔父醉,身效接舆狂”(韦庄《和郑拾遗秋日感事一百韵》),则反映出接舆愤激而清醒的批判精神.唐代诗人把“楚狂”当成一种美称,不但用来自比也用来称赏友朋,不无引以为豪之意.如韩愈就夫子自道云:“花前醉倒歌者谁,楚狂小子韩退之(《芍药歌》)”,显得颇为自得;又吴融:“高歌一曲垂鞭去,尽日无人识楚狂”(《灵宝县西侧津》),也是以楚狂自况,说自己如同楚狂一般不受世事的羁绊,高歌垂鞭,毫无挂碍,表达了自己放旷开朗的心绪.而像权德舆:“更置盈尊酒,时时醉楚狂”(《题邵端公林亭》),戴叔伦:“偷归瓮间卧,逢个楚狂来”(《答崔载华》),“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这些诗句中的“楚狂”“接舆”则都是对朋友的崇高赞誉.宋人好以学问为诗,《全宋诗》中“楚狂”、“接舆”等字眼比唐诗更是翻了番,出现达90次之多.

(六)一系列具有审美意蕴的“狂”词纷纷涌现

唐诗里有很多以“狂”为构词中心或重要组成部分的词汇和语汇,成为一道引入注目的景象.如:清狂、放狂、疏狂、狂疏、狂痴、痴狂、狂直、谲狂、狂狷、狂悖、狂愚、愚狂、狂艳、狂逸、狂悍、狂狡、虚狂、狂劣、诗狂、墨狂、狂与羞、狂且醇、狂而痴等.其中“清狂”使用率最高,共十次;其次为“放狂”,八次;紧接着是“疏狂”和“狂痴”,各六次,其他大都不足五次.需要注意的是,这些词语大都流行于盛唐以后的中晚唐,特别是使用频率较高的清狂、放狂、疏狂、狂痴颇能反映出这种现象的轨辙.以“清狂”为例,唐诗最早出现该词的是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醉后发清狂”,李虽归属盛唐,但其后诗中用此词者多在中晚唐,使用最多是的杜甫,其分别在三首诗里都用到了“清狂”,如“裘马颇清狂” (杜甫《壮游》)、“在位常清狂”(《遣兴五首》)、“惟吾最爱清狂客”(《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杜甫之后的李商隐、李咸用、韩僵、皎然、贯休等人无一例外都在中晚唐了,其中影响最深广者莫过于李商隐的“未妨惆怅是清狂”(《无题二首》).

到了宋代,诗人和词人特别偏爱“清狂”和“疏狂”.《全宋诗》中“清狂”出现77次,排在这个数目之前的是“狂风”179次、狂歌143次.“疏狂”在宋诗中出现的次数虽不及“清狂”,但也有29次,不过在《全宋词》中,“疏狂”则成了“狂”词之冠,达60次,紧随其后的是“狂歌”59次、狂风46次,“清狂”也有32次之多.由此不难看出宋人对中晚唐审美趣味的承袭和接纳.

另外,在唐诗中“狂”作为形容词或程度副词的情况也非常频见,如狂机、狂尘、狂火、狂怀、狂词、狂车、狂香、狂剧、狂教、狂杀、狂似、若狂、荒狂、多狂、狂噬、狂嘲……这里的“狂”大多时候含有气势猛烈、超出平常之义.总之,这些不胜枚举的例子都说明了唐人对“狂”的热衷和推许,也说明“狂”已经从一个贬义词转变成具有一定审美意味和文化内涵的“新”词.

三、“狂”作为审美观念进入文艺品评

“狂”,在诗歌创作中成为热门字眼之外,作为审美的观念,在唐代特别是中唐以来的文艺品评中(尤其是书法、舞蹈和绘画)也开始流行起来.任华《怀素上人草书歌》:“吾尝好奇,古来草圣无不知.岂不知右军与献之,虽有壮丽之骨,恨无狂逸之姿.……怀素颠,乃是颠.人谓尔从江南来,我谓尔从天上来.负颠狂之墨妙,有墨狂之逸才.”这首诗重点突出了怀素书法“狂逸”的审美特点,同时,也指出怀素“颠狂”的创作状态,又用“墨狂”一词来形象地总写其书法造诣,处处都彰显出“狂”的审美特点.明代嘉靖时期的书画家罗素,号墨狂,亦可谓渊源有自.

唐代以《怀素上人草书歌》为题的诗歌有差不多十来首,并且都直接或间接地突出了怀素草书之“狂”.窦冀《怀素上人草书歌》:“狂僧挥翰狂且逸,独任天机摧格律”,鲁收《怀素上人草书歌》:“狂来纸尽势不尽,投笔抗声连叫呼”.在书法史上,张旭和怀素有“颠张狂素”之称,《旧唐书》有云:“旭善草书,而好酒,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变化无穷,若有神助,时人号为张颠”.①他们以狂逸的姿态在书法艺术上不拘一格地突破陈规、从心所欲、自由地进行创作.据《新唐书》记载,唐文宗还曾下诏以李白诗歌、裴曼舞剑、张旭草书为三绝,而他们的共同点就是“狂”:狂逸奔放,不受拘束.李白《草书歌行》:“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李白此诗把张颠的后辈——怀素的狂草与公孙大娘的舞蹈联系起来讨论,显然是注意到了它们共同的审美特点.苏涣《怀素上人草书歌》:“张颠没在二十年,谓言草圣无人传.零陵沙门继其后,新书大字大如斗.兴来走笔如旋风,醉后耳热心更凶.忽如裴曼舞双剑,七星错落缠蛟龙.又如吴生画鬼神,魑魅魍魉惊本身”,这里不但突出了怀素草书之“狂”同时又把其与裴曼舞剑、吴道子绘画这些不同类别的艺术作等量齐观,自然也是因为它们之间有着相似的审美特质:狂.

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关于张志和有这样的记载:“张志和字子同,会稽人,性高迈不拘检,自称烟波钓徒,著《玄真子》十卷,书迹狂逸”②,这里的“书迹”指的是书法.又欧阳炯《贯休应梦罗汉画歌(一作禅月大师歌)》中写贯休和尚画罗汉时的情形有云:“高握节腕当空掷,窸窣毫端任狂逸”,张彦远和贯休都生活在历史上的中晚唐,这也意味着“狂逸”一词在中晚唐作为审美的概念已被用于书法、绘画等艺术品鉴中了.

总之,可以说“狂”从一个贬义词已进入到了审美的领域,也即从道德*的范畴进入到了文艺审美的范畴.宋人阮阅撰《诗话总龟》(宋代第一部诗话总集)时专设“狂放”门,以“狂放”独立成目,进一步标志着“狂”在传统文论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成为审美领域中一个成熟的范畴.四、“狂”在中唐兴盛的原因及其文化意蕴

“狂”在唐代尤其是盛唐以后的中晚唐流行愈广.根据日本学者宇野直人对“狂”字的统计,“发现它作为诗歌语言的定型是在盛唐以后,《佩文韵府》‘狂’字条下所引语汇,基本是中唐以后.”③那么为何会在中晚唐呢?

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儒释道融合发展的文化氛围,盛唐气象的精神激荡,文化偶像的引导作用,以及酒精的催化和激发,都玉成了此时诗人崇“狂”的心理.其中,儒释道三教融合发展又是关键.唐代儒释道并行不悖,他们相互交融相互影响,共同丰富了“狂”的审美形态和审美内涵.儒家追求自主,佛家崇奉自在,道家钦慕自然,这俨然是一个有追求有信仰有梦想的时代,儒狂(如杜甫、韩愈)、狂禅(如怀素、寒山)、道狂(如李白、张旭)应运而生.中晚唐的国势气运已大不如初盛唐了,加上政治动乱、藩镇割据、党祸连绵,文人志士仕进无路、报国无门,既然不能居庙堂之高,也就只好退而处江湖之远了,故多狂禅和道狂,他们或独善其身,或隐逸山林,或放浪形骸,过着狂放不拘的生活.此时文人的遭际、心态、格局相对初盛唐要拘迂得多,也就是说从儒家视角的社会人格层面来说,中晚唐并不适合“狂”人辈出.事实上从中、晚唐到两宋,文人的心态普遍呈现出内敛和压抑的态势,现世中儒家式的“狂”人似乎越来越少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在文学以及审美的领域对“狂”的欣赏、热衷和抒写.这种情形的根源在于儒释道的交融互补,此时的狂禅与道狂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儒狂的缺位,这也是为什么从盛唐一直到中晚唐甚至两宋及以后,“狂”能够在审美范畴乃至中国文化中有着一席之地的重要原因.

“狂”之所以能进入到审美领域,首先应当是基于一种被认可的社会人格,“狂”是自由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的表征.“狂”从贬义词进入到审美的畛域之后,它的贬义属性依然存在,并没有因之消失,而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也就意味着不是所有的“狂”都具有审美的品质,关键在于“狂”得是否见法度,是否有分寸,而且是否有其他的德性与之配合.①曹雪芹在《红楼梦》里用反笔赞美贾宝玉“有时似傻如狂”,贾宝玉除了“傻”(真纯)之外,还有很多宝贵的品质与“狂”匹配,就毋庸笔者在此赘言了.如果仅仅是“狂”,却不够直率,这就是孔子所说的“狂而不直”(《论语·泰伯》).又如放荡无羁的“狂”,孔子认为也是不可取的:“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论语·阳货》).“狂”在道德人格层面不但得到过孔子的肯定,历代也不乏接舆式的狂人,如东方朔、阮籍、陶渊明等,但却要到中晚唐才姗姗来迟般地进入文学乃至文艺审美的殿堂,窃以为其中最直接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文学内部的审美风尚:

中唐时期以丑为美以怪为美的文学思潮是“狂”大行其道的直接助力.“以俗为雅”、“雄奇怪异”成了这个时代夺取眼球的审美标准.于是,诗人纷纷把丑陋、鄙俗、奇异的物象纳入诗歌.诸如苍蝇、虱子、疮病、跛鳖、等都是彼时当红的素材,例如“眼中有泪皮有疮”(李端《瘦马行》),“驴屎比麝香”(寒山《诗三百三首》)这类以丑为美的诗歌愈来愈司空见惯.又,以“虱子”为例,唐诗中有关描写就有近40次,并且虱子的名称繁多,如:虮虱、蚁虱、蚤虱、鹤虱、沙虱、邯郸虱、狗虱、老虱等,人玩弄虱子的动作、心理也花样各异,如:扪虱、寻虱、拾虱等,这样的描写着实把彼时人们的恶俗趣味及心理反映得淋漓尽致.在这样一个以丑为美、以怪为美的时代里,原本带有浓厚的贬义色彩、几无美感的病态之“狂”(有疯狗之义)成为诗人笔下不断出现的高频词并且成为文艺品评的观念进入到审美的领域也就见怪不怪了.韩愈评贾岛的诗:“狂词肆滂葩,低昂见舒惨.奸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澹”(《送无本师归范阳》),一方面从以俗为美、以怪为美的审美取向上肯定了贾岛的诗,另一方面也可从侧面说明“狂词”乃至“狂”也进入到了审美的视界.

另外,唐代诗人崇“狂”的精神,也凸出了其独有的文化意蕴:这种精神促进了唐诗的创新与超越,塑造了唐代诗人自信、自负、自强的人格魅力,同时也突破了传统“中庸”等审美观念.首先,狂者进取,他们敢于蔑视权威,反抗压迫,鞭挞黑暗,打破社会的沉闷气氛,甚至导致思想界的争论和革命.他们的这种精神表现在文学和艺术上,就是富有创造性,敢于创新与超越.②其次,唐代诗人的自信、自负是出了名的,陈子昂《答洛阳主人》云:“方谒明天子,清宴奉良筹.再取连城璧,三陟平津侯.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李白更是自视甚高,他自比管仲、诸葛亮、吕望、谢安,要建立不世之功,然后功成身退.《旧唐书·王瀚传》说王瀚:“发言立意,自比王侯”①.这种自信、自负的心态反映到文学上来,便是文学中积极昂扬、狂逸洒脱的情调和自强奋进的主人翁形象.第三,对“狂”的青睐和重视,某种意义也即是对个体的重视,这就一反儒家传统漠视个体存在的倾向,给当时的文艺注入了新的活力,而中晚唐的文学思潮正好突破了惯于重视人伦道德的诗教传统,由重视诗的社会教化功能转向重创作主体个性的张扬和抒发.“狂”恰恰就是创作主体个性张扬和抒发的突出体现.这无疑也是对传统“中庸”之道、“中和”之美等观念的突破和补充,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传统审美视野和审美风格,使美学范畴显得更加多元化.

五、简短的结语

“狂”从一个贬义词进入到文学、文艺审美领域的过程,也是文学演进、文艺观念转变的过程.首先,孔子的狂者进取之论,为“狂”在社会人格上获得广泛认可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其次,唐以来的诗人在观天察地、酣饮吟咏之际,常以“狂”来总万物之情、抒一己之怀,折射出唐人对“狂”的青睐、追慕和向往之情,也反映出当时文人共同的审美倾向;再次,历史上一些具有高洁品质的“狂”人如接舆等,成为后世文人尤其是唐代以来诗人们钦羡和推崇的对象,赋予了“狂”深厚的文化审美内涵;第四,中唐以来,“狂”作为文艺品评的审美观念日益流行起来,这在“狂”的审美转化过程中有着标志性的意义;第五,唐代儒释道融合发展的文化氛围是“狂”方兴未艾、大行其道的主要根源;第六,中唐“以丑为美、以怪为美”的文学思潮冲破了温柔敦厚的诗教传统,给“狂”的审美转化提供了良好的契机;第七,中唐以来重视创作主体情志表达的文学主张也与“狂”的审美意蕴深度契合,给“狂”的风行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文化土壤;第八,从文化意蕴的层面来看,唐人崇“狂”的精神促进了唐诗的创新和超越、塑造了其自信、自负、自强的人格范型、突破了传统的“中庸”、 “中和”等审美观念.同时,通过对“狂”的考察,也可以看到文学史不同时期前后关联的蛛丝马迹,看到文学观念的变化及其对文学用语、文学审美的某些影响.

[责任编辑]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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