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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电梯方面论文例文 和电梯和维特根斯坦有关论文例文

主题:电梯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22

电梯和维特根斯坦,该文是有关电梯毕业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维特根斯坦和电梯有关毕业论文题目范文.

电梯论文参考文献:

电梯论文参考文献 俄狄浦斯王论文小福尔摩斯杂志

1

火车动了,景色一点点地向后移.

我把矿泉水瓶掏出来.这趟列车,我乘过无数次了,不过,这回有点两样.从省城到J市一个小时,现在高铁更快了,只要二十多分钟,但我还是喜欢旧式火车,喜欢听咣当咣当声,还有缓慢的风景,就像现在.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呢.我最近一直在看维特根斯坦,他是哲学家,哲学家的话总是深刻,比如,他说:“一个人能看见他拥有什么,但他看不见他是什么.”我觉得挺好,是真理,说到了我心坎上.

J市是个地级市,不大,我以前去的时候更小,环城河一圈,把小城包裹了起来.这些年,城市好像吃了生长素,一下子膨胀开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这里,有水,有桥,风吹树叶的慵懒劲儿,以及那份相对较慢的节奏.我到南湖里去游过泳,宽大的湖面上有小船.四周更有连片的菱田,密密麻麻的菱藤缠绕着.采菱人骑在菱桶上,晃晃悠悠,挤进菱田里.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的景象了,现在的南湖不是这样了,只有仿古旅游船在轰鸣声里开来开去.我怀念那采菱的日子,我还游到菱田边,当场采,当场吃.一口下去,那菱的鲜汁就从牙缝里出来,脆爽无比.我在湖里的时候,雪梅就在岸边,穿着连衣裙.她不会游泳,只是坐下来等,或哇哇地喊我.我喜欢她那样子,在我眼里,这本身就是风景.

火车只停靠一站,一批人上来后,又开了.我把窗打开一点,风就吹了进来,吹上我的脸.尽管我不是J市人,但我喜欢这里.田野已黄了,秋天的稻子成片成片,与两旁的绿树相映着.秋天是所有季节里最舒服的,天高远、通透,连空气也带着温暖的凉意.我把目光从车窗缝里挤出去,贴着田野在跑.

J站已经旧了,灰色的站台上满是人.站在月台上,还能看到对面当年日本人修建的碉堡.这可是文物了,我喜欢这个样子.钢筋水泥旧了,有洞还阴森森地张着,边上还有钟楼,只是针已经没了.那样子好像与周边格格不入,但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以前,和雪梅恋爱时去爬过,雪梅还在碉堡旁拍过一张照.不知现在照片还在不在,估计已经不在,要在的话,她也嫌土气了.时间真是无情,你看我,两鬓都白了,快成老人了.雪梅染发了,染得乌黑乌黑的,不像我,白得耀眼了.从站里出来时,我看了一下表,九点四十.站前是偌大的广场,有出租车,也有公交车,还有一个个男女人头.我想,时间还早啊.

对面有公园,是人民公园,我朝那边走去.有人在演出,拉着二胡,还有鼓声,一些老人在亭子间霸占着,声音旁若无人地奔涌而来.我停在那里,看了一会,腻味就上来了.公园也老了,小亭子石灰剥落,连路面也起了皱纹.我记得我和雪梅也来过,乘一条小舟,在公园的小湖里划.船的形状像鸭子,我们就坐在鸭肚子里.晨光微露,树木在阳光下闪着金光,雪梅就靠在我肩头.她的手还动个不停,一会儿在我胳膊,一会儿又到我屁股,后来就停在了我的腹部.她的手贪婪又大胆,有时你会惊奇,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我没反感,我觉得她可爱.那真是一双可爱的手.不过,现在这双手好像废了,不用了.平时她会涂许多的护理液,一会儿涂脸,一会儿涂手,一会儿还涂大腿.涂完以后,她还用嘴去吹,呼呼地,又呼呼地.我已经不知道她手的滋味了,这双手好像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我们的手已经多年不握到一起了.

我不想待在公园里,这会让我再次沉浸在鸭肚子里.我转身走了出来,在门口,看到一对跳舞的情侣.他们在跳恰恰,女的扭动着屁股.他们好像巴不得有人看他们,动作幅度很大.不过,那女的已经快五十了,腰部有赘肉.不美,真的不美,我心里这样想着,摇着头离开.外面车水马龙,进车站的人背着包,提着行李,还有的拖着箱子.

走到公交站前.地上有纸巾、塑料袋,还有一口浓痰.我让脚步踮起来.看到31路公交车正在过来,带着热烘烘的气体和有些脏的车体.还是上车吧,尽管时间还早,但又能到哪里呢?

2

雪梅比我大两岁,实话说,当年还是她追的我.

她在J市棉纺厂,我在省城棉纺厂,我们是在培训时认识的.我们听了一个星期的课,在同一间教室里.这以后,她就频繁来省城了,约我吃饭,散步,去游乐场,看电影,最后你也知道了.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她像蜜糖一样黏着我.我当然也犹豫,有过动摇,但我的动摇抵不过她的决心.她快刀斩乱麻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俘虏,并在床上制服了我.尽管如此,我也不后悔.婚姻就是这样,谈不上对错,只是合适的问题.雪梅对我是不是合适呢?或许合适吧.那么多年下来了,不合适也合适了.时间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看好些婚姻轰轰烈烈,最后还是重归平静,死寂一片.时间是最大的腐蚀剂,绝对是如此.

我给你说说雪梅吧.她一米五八,长着一双丹凤眼,双眼皮,睁大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她的头发浓密,在耳边那里突然来了一个转弯.鼻子有点厚,肉感,说话嗓门有点响,特别是她开心的时候,有时候你觉得楼板都有些微震.她很豪爽,办事不小气,送人家东西动不动都是上千元的.这些年,她迷上了旅行,常跑国外,巴黎伦敦就不要说了,她还去马尔代夫、毛里求斯,还去了一个大溪地.每次从国外回来,总会带这带那,然后送人.一套化妆品上千元,她眼也不眨一下送了出去.不过,她不给我带礼物,至少不是单独带.她会给家里买些东西,放在冰箱,或者食品橱.我想,这大概就是礼物了,带给全家的,也是带给我的.

事到如今,我还是觉得她是个好人.没有偷鸡摸狗的事,至少我没有发现,也没有传闻.我们分睡两个房间,她在那头,我在这头,相安无事.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屈指算算,这样的生活也有些年头了.我们没有大的矛盾,只有偶尔的零星冲突,但这些冲突不算什么.只是冷战而已,她不睬我,我也不睬她.看着别人的家庭分崩离析,一个个闹上法庭,跟他们相比我们还算有个平稳的港湾.婚姻在,两个人在,孩子也在.孩子已经读大学了,在东北,远离着我们.平时,就是我和她.生活就这样过着,没有惊喜.其实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谁还在乎惊喜呢?有惊喜反而会成坏事,平淡才是真理.这点我懂,维特根斯坦好像也有这样论述.

现在我是宅男,没工作,好在雪梅的公司不错,能养活一家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除了读维特根斯坦,还买菜、烧饭,擦地,洗衣.有时还到门口的活动室里看别人打,我不打,只是看客,最多议论几句.这就是我的生活,大部分时间就在小区的一角,看着绿草地,以及转角那片健身器材,还有小河上不时飘过来的几片水草.生活可以说是安逸的,也可以说是无聊的.

3

抵达小区外面时,我戴上了墨镜,然后站在一棵树下瞭望.

十七楼.中间那一户阳台的门敞开着,外面挂着内衣裤.那应该是岳父的.白色的背心,还有一条是灰色的棉短裤,它们晃来晃去,在风里摇摆.那不锈钢的晾衣架闪着光,那是我过来装的.这套房子里,好多东西都是我来装的,比如热水器、煤气灶、厕所里的镜子、厨房的吊顶等等.有时,东西坏了,岳父会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也没有说一定要我过来修或者换,但他就是跟我说,从来不跟雪梅说.那意思我也懂,他不想叫96345,不想叫其他人上门服务,他喜欢我来做.我岳父常说,我女婿手巧.其实,背后的潜台词是让我多干活.

我怕这时候岳父或者岳母站到阳台上,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出来的话,我就会躲起来.他们跟一般的老人不一样,怪僻,刁钻.女儿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如果我说到雪梅怎么怎么,他们马上就会给我脸色看.有时候,说着说着,我会说漏了嘴,会把家里那点小矛盾全盘托出来,每当这个时候,两个老人就像是换了人似的.要么不吭声,要么对我怒目而视.

“你要处处让着雪梅,她是女的!”我岳母这样告诫我.

“你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这些干吗?”岳父也会这样跟我说.

他们的话仿佛是锤子,重重地砸在我身上,让我不能再说下去,连分辩也失去了理由.是啊,我是个男人啊,男人怎么可以和女人这样拉来锯去呢?女人可以小心眼,可以任性,可以发脾气,可以颠三倒四,但男人不行.这就是我岳母的逻辑.坚决,不容置疑.我如果再辩下去,就不是男人了,就没有风范了,就变得灰溜溜了.

谁叫我是男人呢?做男人就要随时做好受委屈的准备.或许我不够男子气.总之,我听了他们的话以后,心里一直愤愤不平,肚子里仿佛装了一包气.这气就滞留在里面,隐隐发胀,浑身不舒服.我告诉自己要大气一点,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但我好像做不到.这些年,雪梅是越来越过分了.她在生活里几乎不理我.碰到我,就像哑巴一样.回到家,就是吃饭,吃完饭就是玩微信,或者看电视,或者是给小姐妹打电话.最后,她回自己的房间,门一关,没一点声音了.

我当然不是哑巴,我要跟她说话,但我的话就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她不接,好像没听见一般,有时就是嗯,是的,好,是吗?或者干脆就是嘿嘿地笑上两声.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无所谓,但现在变成常态了,变成了我们生活的主要内容.有时候,她也不回来吃.不回来时,也不打电话,就一条短信.短信简洁,用减法,减到最少的字数:晚上在外吃.没说原因,也没理由,好像有了交代就万事大吉了.每当这时候,看着端上桌的菜和电饭煲里满满的饭,我就会发上一阵子呆.

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十五分.设定的时间快到了,我设定在十一点半.这应该是午饭时间,许多人在家,在吃.这个时候电梯间应该是空的.岳父岳母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离开家的,一般都在十一点半准时开饭,几十年都是如此.

我进了对面一家小超市.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电脑前玩游戏,看见我进来也不抬头.我挑了一罐红牛饮料和一包最便宜的利群,付了钱后,在门口先把饮料喝了,然后抽起烟来.妇女白了我一眼,好像对我抽烟有意见,我没有理她,继续抽着.其实,我是没有烟瘾的,只是心烦的时候抽.抽与不抽实际上是一样的,但好像不抽更失落,于是就加速地吸,把烟气一直吸进肺里,然后再无力地吐出来.

烟不好抽,苦的.出超市后,又蹲了下来,看眼前来来往往的车辆.我戴了一顶旅游帽,架着深色墨镜,觉得这里没有一个人会认得我.就算我岳母出现在门口,来买盐或者油,估计也认不出我.

抽烟时,我不时地看手表.今天的时间不对,走得特别慢,与平时完全不一样.一根烟抽完了,那指针好像还在原来那个地方.我更烦了,又掏出烟.点上第二根,我想,时间怎么像老人的脚步呢?

4

雪梅开始减肥了.这段时间她吃得很少,有时甚至不吃我的菜.她吃保健品,用色拉拌生菜,还用榨汁机把苹果捣成糊状.她对她的小姐妹说,我要减十斤,说到做到,我一定会减十斤.

我相信她会的.她是有毅力的.这一点,她比我厉害.她想做什么,一定要做,一定会做到.我就不行,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棉纺厂倒闭后,我这个专职机修工就惨了,陆续做过好多工作,但都不长,做一段时间就生厌了.我做过超市送货员、公司保安、牙膏推销员、出租车司机.还到一个水产批发部做过总管,那里进海鲜,整天都臭烘烘的.我就在这些海鲜里面转来转去,清点进来的货,再清点送出去的货.就是这样进啊出,出啊进.每天都在重复这个活.干了两个月,我就不干了,身上都有那股海腥味了.雪梅就骂我无能,她说,你这样说走就走,让我怎么跟郭老板说呢?郭老板是她认识的商人,山东人,说起话来嗓门像只公鸭子.雪梅说,郭老板答应的,年薪八万.就这样,我把八万块钱白白扔掉了.我说海腥味实际上是假的,我不会因为这个气味辞职的,我是看不惯郭老板,他动不动骂人,有一回他骂了我妈,于是我也骂了他妈.就这样,我干不下去了,不做了.不过,我没有跟雪梅说原因,这原因能说吗?骂妈,就好像小孩似的,我讲不出口.但这就是原因.

雪梅减肥后,我做饭就成难事了.她基本不吃我做的了.她有营养师给的配方,照着单子安排食谱.这样,我就基本不烧饭了,我东啃一个馒头,西吃一碗面条.原先井然有序的生活被打乱了,没有节奏了.不过,这样一来,我读维特根斯坦的时间更充裕了,我常常可以一天读到晚,没有人打扰.这当然好,可也寂寞.我倒是佩服那些哲学家、作家和艺术家,他们为什么可以没日没夜地与孤独相伴.难道他们真的从孤独里发现了乐趣,找到了平衡?不得而解.反正,我是无聊的,越来越觉得生活的无意义.我想,释迦牟尼说的“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尽管我不懂“空”,但我想,“空”应该就是这样,像我这样,每天捧着维特根斯坦,但内心还是不着边际.

不过,我敬佩维特根斯坦.他是个怪人,奇人.他说的话我要听,尽管有些我听不懂,但不要紧,朦朦胧胧,懂点意思就行了.为什么我喜欢维特根斯坦,不喜欢黑格尔呢?我也不清楚,黑格尔太老了吧,我不太喜欢太古老的人,那些人像僵尸一样,不能给我新鲜的感觉.什么是新鲜呢?应该就是自由.我向往自由.我读哲学,就是向往自由.现在没人管我,雪梅也不管我,儿子在东北,更不管了,我可以天马行空,想怎样就怎样.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严重的不自由,总觉得脚步被牵着,连屋顶上也仿佛架了台摄影机.为什么不自由呢?为什么呢?这就是问题所在,是我焦虑的原因.

5

一切跟我设想的一模一样.

电梯到了顶楼.顶楼阴暗,楼道里都是灰尘,还有一些堆着的纸板箱.

走出控制间的时候,我换了件衣服,那衣服就藏在我双肩包里.现在控制器代替了衣服.控制器不重,都是电脑板,放在肩上也轻飘飘的.我是走楼梯下来的,二十四层,走得腿肚子发胀.当我闪身走到了外面时,太阳光让我的脸一下子有了温暖.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

挺好,挺好.

出小区时,还回望了一眼十七楼.那里与刚才一模一样,只是阳光更猛了些,内衣裤被吹到了衣架的另一侧.我脚步轻松,像穿了新鞋一样.我决定不在这个公交车站上车,为什么要同一个站呢?是啊,我当然是精明的,得考虑这个.吹着口哨,我步行走向下一个公交站.

我看到了子城城墙,屋檐像翅膀一样展开着.我停下脚步,取下墨镜,看了一眼老城墙.子城在河的对面,河边的柳树像秋千一样在荡.我喜欢这些古物,在这些历史陈迹里镌刻着历史,里面有沧桑,有故事,有传奇.就像我今天,就在制造一个传奇.不过,这个传奇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不可能与人分享.一想到自己制造的这个传奇,我居然激动起来,连脚步也异常了.

不要问为什么?千万不要问,这是无法回答的.就像维特根斯坦回答人生一样,其实,这是不能询问的.生就是活,没有为什么.就像我做刚才的事,也没有为什么.这也是一个哲学问题,跟维特根斯坦一样深奥.这些问题,老子在答,孔子在答,黑格尔在答,马克思也在答,但没有标准答案.所以,不要问为什么,我避免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太无聊.就好像一个普通人看一个哲学家一样,总觉得是无聊的.我避免这样的无聊.

河里有船在划动.是手摇船,载着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说说笑笑.我挥了挥手,也有人朝我挥了挥手.我觉得这样挺好.我终于感受到了某种自由.是的,这是自由的滋味.距离与自由.我不认识他们,但这样挺好.

  心里的花朵正在嗞嗞地展开,一种妙不可言的幸福向我慢慢袭来.阳光、空气、河流、柳枝轻舞.世界是可爱的.

6

雪梅在整理行李,她又要出发了.这回去的是南非.

地图就摊在地上,是一张非洲地图.她拿着一个放大镜,从地图的这头研究到那头.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号码.“喂,不对,开普敦在下面,最下面,我刚才看了.”她对着电话嚷着.

门露出一条缝,能听到她的声音,也能看到她一部分.我在吃方便面.我觉得我与雪梅像是游戏中的人.我们的起居、饮食、睡觉、甚至上卫生间,都不发生接触.我们像两条线,互不交叉,互不影响.自从她减肥以后,这种情况就更加剧了.以前,至少还坐在一张餐桌上,你一筷,我一筷,在同一盆菜里撩着.现在,连这点交叉也没有了.我们成了两个在同一个舞台演哑剧的人.这很有趣,的确,还有比这更有趣的吗?活的哑剧,每天在演,但就是没有观众.想到这个,就很悲哀.

维特根斯坦说:“其实,一个男人的梦想几乎从来不会实现的.”是啊,是啊,为什么维特根斯坦会说得这样准呢?

现在她要出去了,出去事实上也是好事.不在,会清静些,就不需要这样装模作样,至少不要演哑剧了.长久下去,我们连说话的能力都会降低,听力也会受到影响,整个身心也受累.她一走,我就要好好地说上一会儿话,我会对自己说,对着墙壁说,对着饭锅说,对着床铺说.我要把这些年积累的话统统说出来.不仅说,还要吼.吼着叫,叫着吼.

第二天,她拖着行李走了.一个箱子,一个双肩包,还有一个塑料袋和一个皮拎包.她也没有叫我帮忙,我走到边上,她也没有叫.她不叫,我也不伸手.就这样看着她,摇摇晃晃地出了家门,然后我在窗口看到,她把一个个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汽车只丢下几缕轻烟给我,最后散了,什么都没了.

不过,我不悲伤,心里反而有些快乐.她不在的日子,我成了自由王国的成员.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走就走.我去看了一个印度电影,给儿子打了几个电话,吃了两餐肯德基,买了一条长裤.还乘了公交车到了龙井,走到了山区的茶园里,不过,我迷了路.后来问了别人,才重新回到公交车站.我跟一个农民买了一包茶叶,回来打开,发现茶叶碎了.

7

他们会不会找到我?这个问题困扰着我.可以说,每天都会在我脑海里转上几千遍.

我想不会.我做得很细,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这样的一件小事,怎么会有人认真去侦查呢?应该不会.再说,要查也是查不到的.我换了衣服和帽子,即使乘车,我也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应该说,我做得够细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反侦察的概念一直是挂在心上的.我必须做得巧妙、机智和灵活.一切跟我设想的一样.唯一的差别是,原计划是把那东西扔进南湖,让它沉入幽暗的湖底,再也不见天日.但事实上,我竟改变了想法,不仅没有把它扔了,而且还把它带回了家.把它藏到了我的床底下.从这事可以看出,我这人的犹豫与矛盾.这一点很不好,但我真的改不了.为了是不是扔它,我斗争了挺长时间.

坐车不久,我就隐隐有些后悔.那个东西就装在一个环保袋里,捧在我的胸口.我想到了两个老人,他们要被关在屋里,或许要一天,或许要两天,甚至更长的时间,他们将寸步难行.今天是周三,下午一般情况下,老岳父会去老年大学,拎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装了他的毛笔和宣纸,他现在对写字入迷,迷得像个小孩.我想象他着急的样子,他会骂人,拍桌,会在电梯前吐口水.还有我岳母,她下午也会去唱戏,在范蠡湖会有一帮姐妹,拉着胡琴,敲着鼓.她们嘹亮的声音穿过湖面来到大街上.尽管音色与音质都一般,有时甚至走样,但她们的热情丝毫不能有怀疑.她们觉得自己唱得专业,每次谈起这个,眼睛都会放光.

当然,后悔是没用的.后悔只是一种情绪而已,我折腾了一会儿,难受了一会儿,但很快,又调整了回来.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什么的.让后悔去见鬼吧.毕竟,为了这也准备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心理上.为什么要做?怎么做?如何做到天衣无缝?如何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这些问题我想了一遍又一遍.人就是这样,一旦要做某件事,就会隐隐感到冲动,它好像依附到了我身体内,不时地会催促我.想摆脱也摆脱不了,就像上了瘾似的.

回来后一切平静.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雪梅还在南非,不时在微信上晒一些照片出来.她没有提到这件事.看来这件事没有通过电话传递到远在国外的她.我想过岳父岳母的反应.他们应该有反应,不过,也不一定.也有可能,他们告诉她了,但她没有说出来.总之,她还在国外,好像跟大象在一起,耸起V字手指,拍着合影.

我也看网上的报纸,主要是J市日报,看看报上会有什么反应.但令我遗憾的是,我守了一个星期,也没有看到报纸有屁点的反应.报上一直在说其他的事,比如说城市中心八百伴要建个立交,秀洲区广场舞夺了省里第一,有人偷了厂里的轿车又转移到其他地方,嘉州美都水管爆裂水漫金山……就是没有电梯的事,好像整个城市所有的电梯都是正常的,好像那里的电梯一点故障也没有.真是奇了怪了.我制造了新闻,盼着新闻早点来,可这狗屁新闻就是不来.当然,我也想到对新闻的管制,可能电梯是个敏感物,可能这样一报道会造成对其他电梯的伤害.人们会问,我们小区的电梯是不是安全?这是有可能的,完全可能的.因此,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就把电梯新闻给搁置了.

肯定是搁置了,我坚定地认为.我有些失望.

8

电梯是上海三菱牌的.那句广告语深入人心:上上下下的享受.第一次听到这句广告词时,我嘿嘿地笑了.你也明白了,我想到了其他.

我上网查了电梯资料,看到了它的一些重要项目:

上海金茂大厦:金茂大厦位于上海浦东陆家嘴,是一座88层的超高层大厦,建筑高度420.5m,建筑面积28.9万m,是目前亚洲第三、中国第一高楼,她是中国改革开放、经济腾飞的象征之一.大厦全部选用三菱电梯,自动扶梯79台,其中2台为目前中国大陆最高速的9m/s电梯.

上海世博中心:上海世*是国家项目.位于世博园区浦东核心地块B区沿江位置,作为世博永久性场馆中最重要的场馆之一的世博中心以会议接待、公共活动为主.世博期间,将作为园区的庆典中心、文化交流中心、新闻中心、接待宴请中心和指挥运营中心.世博以后将作为高规格国际性和国内重要论坛和会议的场所,提供一流的国际会议和配套设施.该项目全部选用了三菱电梯和三菱自动扶梯共65台.

深圳卓越皇岗世纪中心:位于深圳CBD南区东南部,占地3万m,总建筑面积43万m,其主楼高300m,是集写字楼、商务公寓、商业、酒店多种业态为一体,为深圳福田中心区迄今最大的都市综合体项目.卓越·皇岗世纪中心全部选用了三菱电梯和三菱自动扶梯共116台,其中9台为6m/s电梯.

的确,它应该是最主要的品牌电梯.我能找到这个主要对手感到兴奋和骄傲.好在我做过机修工,再品牌的东西也难不倒我.我只要研究过一部电梯,就等于通晓一百部电梯.我是有这个自信的.因此,当我下手的时候,动作是干净利落的,只用了几分钟,就顺利完成了计划.与我想象一样,没有瓜葛,也没有疏漏,与规划得一样完美.我用了完美两个字.

9

我又来到了这里.不过,这是在半个月以后.这回有点两样,小区里围了好些人,连保安都从岗亭里出来看热闹.

妇女抱着小孩,推着推车.小青年抽着烟,站在路边.对面小超市的营业员也出来了,张望着,又把头缩回去.我来过这个小区无数次,就数这一次不一样.好在我戴着头套,那是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开了四个洞,分别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孔和一个嘴巴.

我的手上还牵着一条绳,绳子另一头再由一个年轻的握着.我轻车熟路地走着.电梯间里的地砖泛着亮光,电梯的指示灯在闪烁,显示着楼梯的层数.对于指认,我是不怕的,我怕的是岳父岳母.我想如果他们出来怎么办?这个问题紧紧地抓住了我,并在后背上泛起汗珠.我就怕这个.我儿子的外公外婆,他们会怎么想?这是最糟的那一刻,也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那一刻.我一直认为,我天衣无缝,但那条缝到底在哪里呢?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

指认的经过很快,我们上到了顶楼.保安打开了那道门,那里已换了一把新锁,那把被我撬坏的锁就扔在墙角边.我踩进去,灯也亮了,我指了指那个金属盒子.我就是撬开这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主控制器的.就那么简单.把主控制器取了出来,就等于取走了心脏.

背上的汗更多了.我想快快离开,越快越好.“走慢点.”在后面叫,还紧了紧绳子,于是我只好放慢了脚步.走出电梯间时,看到了外面的蓝天和树枝,于是我不由自主朝上张望了一眼,想迅速地锁定在十七楼.但由于戴了头套,根本辨不清楼层.我当然也看到了人头,有些人就趴在阳台上,也有人趴在窗口.不过,我好像没看到岳父母,没有,应该没有.我的直觉告诉我没有.

电视台的人在拍摄,一个女记者对着话筒在做报道,她说这个人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匪夷所思吗?我可不这样认为.我是在乎雪梅的,正是因为这,我才要这样做.她父母一直怂恿她,一直帮倒忙,这等于在伤害我.我甚至觉得我与雪梅现在这个样子,有相当一部分是他们造成的.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不讲是非,那么这个家庭还会有正气吗?维特根斯坦说:“人会把他自身全部的邪恶看作启蒙.”看来,他真的是深刻啊.这话,对她父母适合,现在对我也应该是适合的.

跌跌撞撞,我走出小区.警车就停在大门口.然后,警车就从J市返回省城,直奔我家.

是雪梅开的门.

她没有变色,也没有大叫.她应该早知道这件事了,肯定通知了.或者是她父母,把我刚才进小区的那副丑态告知了她(他们肯定在某个角落观察我).我从她的眼神里知道,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带着那帮走进了屋子.他们穿过客厅,走在地毯上.脏兮兮的鞋弄脏了地面,我有些心痛,毕竟每天我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到雪梅,我就在想,完了,我们婚姻走到头了.我会坐牢,她也会鄙视我.还有我们的儿子,我不清楚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断绝父子关系.我在这个家里,不知待过多少时间,我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这里的,我熟悉每一个角落,里面的气味,摆设,乃至灰尘的位置都了如指掌.但这个时候泛起的却是悲哀,我想,或许我再也不能踏进这里了.这是在告别,跟这里的一切,跟雪梅.雪梅的鄙视是可以想象的,她肯定觉得耻辱,为她老公做出这样的事,也为她自己.

回家时,我已不戴头套,连绳子也取下了.我想对雪梅说点什么,但怎么说呢?能说吗?于是,我只好朝着房间走去,就跟着后面,像跟屁虫一样.我掀起床单,想把那东西取出来.但床下是空的.那东西不见了.

我有些不相信.蹲下身去,仔细看.床下真的什么也没有.我明明记得是放在床下的,用环保袋子装着.我的脑子搜索着,边上是走来走去的脚.应该就放在这下面,我不可能放到另一个地方.我的记忆不会出错啊.

“在哪里?快找出来.”催着.

“没有了.我放在下面的.”我抬起头,一脸的无辜.

我拖着脚步向客厅走去.雪梅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她正在喝水.阳光落进来,照在地板上.“雪梅,你有没有看到床下的东西?有一包东西.”

她没有反应.放下杯子,要站起来.

家里只有我和她,除了她还会有谁动这个东西呢?“雪梅,拿出来吧,要.”我又加了一句.

“是赃物,取证用的.你如果窝藏了,要负法律责任的.”直直地站在面前说.

“我没看见,也没藏.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听见了吗?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雪梅走开了,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这安静里又藏着不安.雪梅,难道真的是你把它藏了吗?……我不敢想下去了.的眼睛从我的身上移开,转移到了卫生间的门上.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那声音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响过.我又想起了维特根斯坦的一句话:“巧妙地隐藏着的东西往往是很难找得到的.”他说过.他真的这样说过.

雪梅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呢?我突然觉得恐惧.偷主控器时,我不害怕,但现在却真的害怕了.我一下子觉得,所有的未来都不确定了,雪梅成我的同谋了.这可能吗?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我想象出来的呢?……

10

初次接触维特根斯坦,我觉得这个世界新鲜,有点不可捉摸.现在,我则认为世界充满了罪,并真的难以捉摸.

作者简介:但及,浙江桐乡人,一级作家,已在《人民文学》《当代》《小说林》《上海文学》《钟山》《作家》《大家》《山花》《江南》《清明》等刊物发表小说两百余万字.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作品与争鸣》选载,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著有小说集《七月的河》《藿香》《雪宝顶》等.现居嘉兴.

此文点评:上文是一篇关于维特根斯坦和电梯方面的电梯论文题目、论文提纲、电梯论文开题报告、文献综述、参考文献的相关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

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
摘 要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作为 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哲学家之一,其研究领域主要在数学哲学、精神哲学和语言哲学……方面,生前出版了最著名的逻辑哲学论去世后由弟子出版了哲学研究这本书也被认为.

新疆阿克陶县达斯坦艺人群体的田野调查
摘要阿克陶县是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主要流传地之一,这里涌现出了几代达斯坦艺人,记录在案的达斯坦艺人总共有15人,流传的民间达斯坦有8部,在维吾尔口头传统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 对阿克陶县达斯坦艺人及其达.

斯坦利库布里克:少年库布里克的镜头
库布里克三十出头时由于电影项目拍摄需求搬去英国并随后定居,加上他厌恶好莱坞的制作体系,无法忍受纽约的高犯罪率,常常会使人忘记他是一位土生土长的纽约客,以及助力他日后成为视觉大师的第一份摄影师工作 正在.

论斯坦尼拉夫斯基创造角色的认识时期中第一印象
表演是以人的整个躯体与表情演绎剧中人的艺术 演员作为角色的表现者,抑或者再创造者,一身兼三职——创造者、创造材料、创造成品,1理所应当应担负起主导作用 演员与剧本的初次见面而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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