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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纳摩先生在职毕业论文范文 跟纳摩先生类在职毕业论文范文

主题:纳摩先生论文写作 时间:2024-03-08

纳摩先生,该文是关于纳摩先生开题报告范文与纳摩和纳摩先生和先生有关在职毕业论文范文.

纳摩先生论文参考文献:

纳摩先生论文参考文献 小福尔摩斯杂志

冉正万

[ 作者简介] 冉正万,《南风》主编,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花城》等刊发表大量小说.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银鱼来》等.现居贵阳.

林万把摩托从堂屋推出来,发动时手脚紧张,有点笨拙.他已经骑了五年了,可每次骑上去都像新手.猛踩一下,再猛踩一下,马达打响后旋转两次油门,让马达轰鸣一会儿后匀速待命.背上工具包后缓缓驶出,穿过竹林到了机耕道上.林万不像年轻人那样身体前倾,而是和摩托车保持方向一致.他直挺挺地坐着,像老太爷坐轿,也像牧童骑牛,不慌不忙地行驶,即便公路笔直,也不会贸然加速.

林万很喜欢自己的职业.他感觉到了乡亲们的信任和依赖,因此很自豪.前几年,他担心别人轻看这个行当,一有机会就强调这个行当不轻松,不是人们看到的表面样子.现在,他不用再解释了.

每隔一天或者两天,林万就要骑上摩托,在寻羊坝兜一圈.寻羊坝是黔北高原一个狭长的坝子,往东到大栏山脚,往西到乌江边.寻羊坝十公里长,宽只有几百米,中间一条泥土路,林万兜个来回需要两个小时.

林万五十岁了,当纳摩先生七年了.

七年前,他在浙江打工,在路桥公司烧电焊,有一天,一根铁丝刺穿脚背,脚肿了,他没去医院,宁愿相信别人告诉他的偏方,用腌茄子包扎敷.工地上找不到腌茄子,他回到老家,回来后没再出去.去浙江打工之前,他当了几年的“半截大爷”:高中毕业没考出去,在家干农活又不甘心,对父母和村里人,对寻羊坝的黑瓦房和泥巴石头,对鸡鸭猫狗,通通看不惯.当时流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他听着既忧愁又泼烦.“无论我在哪里站岗放哨,总是深情地把你向往.”可他哪里也去不了,就在这里,就在寻羊坝,没有人叫他去站岗放哨.村里人叫这种人半截大爷,什么都懂一点,其实只懂一半.直到娶了个模样俊俏的媳妇,他才从半截大爷变成青年农民林万.林万结婚后跟钦爷学做道场,钦爷就是岳父,寻羊坝都这样叫.当时大部分时间干农活,有人去世才做道场.做道场比其他行当收入高,但死人的事不是经常发生,做了几年后,他决定不做这行了,把道袍和铙、钹、海螺、罗盘、经书收进箱子,和比自己小七八岁、已在外面混了几年的同乡杀广去了.

杀广不一定杀向广东,只要出门打工,他们都叫杀广.听起来像要杀死一个什么东西,其实是杀出去,不管不顾,只要不在寻羊坝干农活,把自己的青春杀死在任何地方都行.

本来,纳摩二字应该是南无,但寻羊坝没有一个人知道,全都读成“难屋”.林万的钦爷师傅说,必须读“纳摩”才有归敬、顶礼、超度的意思,音错意错,要不得.林万在给事主发短信或打电话时,只好说:

你好,我是寻羊坝的纳摩先生林万……

声音对了,字是错的,也不好.林万想了半天,甘蔗没有两头甜,只能将就了.

林万在寻羊坝兜上一圈,是为了看看有没有老人需要止痛药.可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卖止痛药,而是落气筒.自古以来,寻羊坝的人死了,都要接住最后一口气.把落气筒挂在堂屋,供晚辈祭祀供奉,仿佛老人还在,死去的是躯壳,魂还在.

林万对寻羊坝老人的了解,远远超过这些老人的儿女,他们的年龄、身体状况,最重要的,他有所有老人的儿女的手机号.林万的手机上有一千三百个号码,百分之九十九是这些年轻人的.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一般都不用手机,林万除了问他们要不要止痛药,还会把手机给他们,让他们和远方的儿女说说话.远方的儿女有话和老人说,也是先打给林万,林万再去找这些老人.

林万的止痛药是安乃近和去痛片.这些老人无论什么原因感到痛,他都给他们吃其中一种,这些老人也都宁愿吃林万的药,而不是子女们寄回来的贵出几十倍几百倍的新药.人老了,身体很少有不痛的.老人们自嘲地说,这世上,只有林万的去痛片和落气筒最灵.

以前,用落气筒接住最后一口气,是家属的事情.把老人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接住,立即用一团棉花塞住,然后挂在堂屋的柱子上.自从寻羊坝只剩下老人和孩子,挂落气筒就成了大问题.有些老人觉得自己不行了,给子女打电话,孝顺子女嚎啕着,奔火车,赶汽车,狂奔回来,有的已经断气,有的等上十天半月,却又不死,等的时间长了,怨言就会出来,怕做顺了的工作被人抢去,怕收入高的岗位属于别人.有不那么孝顺的子女,在接到电话时就会忍不住问:

“是真的不行了呀?还有是点老火?”

真的不行了,马上赶回来,坐飞机都行.

有点严重,有点老火,一时半会死不了,就不必着急嘛.

电话不可能由快死的人亲自打,由其他老人代替.这个代打电话的老人,听了这样的问话,即便不是自己的儿女,也会怄上好几天,感叹老了没意思,活一辈子没意思.脾气大的,放下电话后咆哮道:

“这个狗,他妈生下他的时候怎么没放到尿桶里淹死!”

现在有了林万做居间关怀,老人们火气没那么大了,在远方的儿女也安心多了.

这天,林万要去高湾看望胡九敬,胡九敬几年前被疯狗咬过,现在复发了.林万最近半个月天天去高湾.胡九敬的儿子说了,每天付林万八十元.落气筒接气和做法事另外算.看望别的老人,林万只收三十.胡九敬的儿子就在镇上打工,家也在镇上,父亲发病后他没回来过.他不敢回来,他听说,父亲这种情况一旦发作起来,会见到人就咬,被咬的人也会得狂犬病.他嘱咐家人,让林纳摩去管吧,我开了钱的.

胡九敬怕水,见到水迹,听到水声,他都受不了.老伴已经去世了,他的水缸早就空了,林万把饭煮好后给他送去,衣服拿回来洗.但胡九敬免不了见到水,林万管得住不往他家带一滴水,但管不住天,天上一下雨,林万就得赶紧去.胡九敬听见雨水声,恨不得撞死,可他连撞死的力气也没有,哭喊声也有气无力,并不像他儿子担心的,会跳起来咬人.他的哭喊声,是可怜巴巴地请求快点死.林万也希望他快点死,他太痛苦了,每次去都带着落气筒,却每次都带回来.

刚走进高湾,一个黑影突然从浑身树瘤的桕子树上跳下来,林万差点没刹住车.

是罗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林万知道他在外地打工,并且隐约感到自己女儿对他有好感,他们同在一个厂当挑丝工.林万一直在犹豫,如果女儿正面提出来,自己是应该同意,还是拒绝.罗安长相英俊,但林万不喜欢他母亲,一个卖母鸡时在鸡翅膀下夹泥球的泼妇.当时罗安还小,她抱母鸡去卖,在快到乡场上时,在路边抠了一团泥巴,搓成泥球夹鸡翅膀下面,这样一来至少要重二两.不少人说她聪明,林万却非常看不起,背后讽刺过两句,被这女人知道后,阴阳怪气地骂了一通,说林万找死人钱,比她找活人钱更不要脸,“这种人,阎王都看不起.”

罗安不是林万印象中的一脸阳光,看出来有事求他.他矜持地期待着,心想,大概是想叫我把女儿嫁给他,你想得美……如果你们成家后不在寻羊坝……和那个婆娘住在一起,老子一万个不答应.

“林万叔,我想拜你为师,跟你学纳摩,要得不?”

林万愣了一下,像喝水噎住一样.不难受,但过程无法控制.不是求婚,是当徒弟,这太意外了.

“你不好好打工,学这个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不为什么.”

“你以为这个收入高?你不要听那些人乱嚼下牙巴骨,说我找了好多钱.寻羊坝一年送走的老人不到三十个,你以为能赚好多钱?我东家进西家出,勉强够我的摩托车烧汽油.”

“我不是为了钱.”

“那你是为了什么?”

罗安突然轻松一笑,是林万从未见过的轻松感.

“我觉得当纳摩先生安逸,不求人,不怕人.”

“娃儿,这世间哪有不求人的生活哟.”

林万叹了口气,他自己也觉得,当纳摩先生确实不需要求人,但你又不是时时刻刻夜夜当纳摩先生,你更多的时候当的是林万,当的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一个活人.

“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

“少的时候四千,多的时候五六千.”

“比前几年高点.我平均下来,一个月不到一千.有些不要脸的,落气筒挂在我家,一挂就是两年.那才多少点钱呀,爹妈的落气筒都不要了.老子现在心也硬了,凡是超过三个月不来拿的,我都要收保管费.落气筒你今天可以不要,我不相信你一辈子都敢不要.”

“你今天去哪家?”

“去胡九敬家.他儿子胡华相,这个狗日的,给我八十块钱一天,好像我没见过大钱,我在浙江烧电焊的时候,算起加班,三百块钱一天都拿过.那年他做油菜籽生意亏了,他爸爸为了帮他还贷款,去剐杜仲皮被疯狗咬了.他连回都不回来看一眼,他怕他爸爸像疯狗一样咬他.噫,连我想起都感到寒心.”

林万的眼眶湿了.

“林叔,我同你一起去.”

林万刹那间非常感动,几乎就要说,如果你叫我爸爸,我是会答应的,但很快冷静下来,严肃地说:

“你去干什么?趁年轻,还是去打工吧.

再咋个不行,打工也比窝在寻羊坝强.”

罗安很固执,他说:“我可以给你跪下,也可以到你家正式拜你为师,你要收学费也可以,你说多少就多少.”

“我不要你跪,也不要你学费.当纳摩先生,你太年轻了.”

“哪个手艺不是从年轻时候开始学起的呀.”

“倒也是,我跟我钦爷学做道场的时候才二十七岁.不过,现在这行不时兴了.做道场时只有我一个人,以前可是七个人,最隆重的时候九个人,九个纳摩先生,水陆道场,做七天七夜.现在,做一天一夜就了事,死人依不依不管,哄住活人就行了.”

“甭管几天几夜,总是要做的,人总是会老会死的,别处我不晓得,寻羊坝的人最后一天都需要纳摩先生,没有纳摩先生他们的魂归不了位.”

林万笑了笑,没料到罗安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他一再叮嘱,到了胡九敬家,不能说水,也不能找水喝,不能在胡九敬听得见的范围撒尿,只能到院子外面的土坎下去撒,还不能随地吐口水,不能打口哨.

“师傅你放心,我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叫我做什么,用眼神扫我一眼我就明白了.”

林万给胡九敬带的是绿豆稀饭.胡九敬不喝水,大便越来越干.

推开胡九敬的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像被八百年不洗漱的人迎面一掌.罗安连连后退,林万没有动,等这股臭味从身体两边窜出去后,他走了进去.罗安用巴掌扇了扇,也跟了进去.

“九敬,今天怎么样?好些没有啊?”

胡九敬比林万大十五岁,但转了几十个弯后,以最近的血亲论资排辈,胡九敬成了晚辈,所以林万直呼其名.

“好些了.”

胡九敬有气无力地说,同时直愣愣地看着罗安.

“你不认识吗?他叫罗安,盘龙水罗德望家孙子.我先喂你饭吧?”

林万把饭放在独凳上.

“我不想吃.”

“少吃一点.”

“我不想吃,你带落气筒来了吗?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要早点走.”

“你说什么呀,这叫什么麻烦啦.不要跟我耍脾气,来,我扶你起来吃饭,多少吃点.”

“真的不用了,我吃不下,周身都痛.我不想吃饭,我只想要落气筒.”

“你放心,落气筒该拿出来的时候自然会拿出来.罗安,我来扶他,你来喂饭.”

罗安很不情愿,胡九敬皱皮拉垮的样子让他非常害怕, 眼前的情景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林万已经把胡九敬扶了起来,他没法拖延,只好端起稀饭.

“饭冷没有?”

“师傅,冷了,我搅一下,要不然水是水、饭是饭.”

胡九敬突然浑身痉挛,像被电击一样,惨叫声随之响起.林万招呼罗安:“快拉住他的手!”林万已经抢先按住了胡九敬左手,罗安犹豫了一下,加上胡九敬的床一面靠墙,罗安要绕过床头才能拉住右手,他绕过去时,胡九敬已经一口咬住右手手臂,呜呜地叫唤着,像要撕下一块.林万侧身跳上床,坐住胡九敬的左手,然后去掰他的腮帮,叫罗安快找根橇棍来.罗安六神无主,不知道哪里有橇棍.林万大声喊道:“筷子呀!”罗安仍然懵头懵脑.林万又大声喊,“厨房在那边!”

罗安取来筷子,忍住恶心,按住胡九敬右手.林万示意按近一点,尽量靠近胡九敬的嘴.罗安夸张地耸了耸肩,双手并没往前移动多少.

林万趁胡九敬换气,把筷子插进他的嘴,总算把他的手臂从他的嘴里救出来.手臂被咬穿一个洞,没淌什么血,像咬在一块陈年的皮棉上.他的头左右摇摆着,但咬不到任何东西了.

几分钟后,胡九敬浑身软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看上去马上就要死了.

林万叫罗安放开,他自己也跳下床,把胡九敬咬断的筷子头拍到地上,然后把被子拉开,罗安顿时闻到一股奇臭.林万将胡九敬裹在被子里抱起,叫罗安把床单上的旧衣服拉出去.罗安这才知道,胡九敬的大小便都拉到旧衣服上了.他本想把它立即丢到屋子外面去,可林万命令他先从床头的箱子里拽出一件旧衣服垫上.胡九敬的腿被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同样皱皮拉垮,像穿了肉色的袜子.

胡九敬重新躺下后,人比他们刚进来时又小了一圈,林万叫他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再吃饭.胡九敬说什么,罗安听不明白,但林万听懂了,他想吃药.他说:

“行,我把去痛片放在饭里面一起喂你.”

胡九敬即便睡着了也没停止.林万把去痛片掰碎后放在稀饭上,掰了四片,皱着眉头说:“有点苦.”

罗安已经习惯了屋子里的气味,但他仍然希望早点离开.他问林万,是不是要把刚才换下的旧衣服拿到哪里去扔掉.林万说不能扔,洗干净了还要用.罗安说,他可以找一堆来,这种衣服他家多的是.林万说,那随便你.罗安尖起两个指头,另一只手捏住鼻子,把打脏的旧衣服提到院子里,看见牛圈空空的,没有牛,于是丢了进去.罗安这才发现,胡九敬没养猪,没养牛,也没养鸡鸭猫狗,一种必死无疑的破败让他心里发怵.

林万把胡九敬安抚好后,从包里摸出一本杂志,封面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他摩挲了两下,念了三遍往生咒,念完后才翻开内页.在浙江打工时,一个工友的女儿被坍塌的堡坎压死了,刨出来后直接运到火葬场.林万觉得不对,没有念经做法事,没有任何超度就火化,这太不对了,对死者太不负责了,感觉就像面对深渊直接往下跳,一点过度也没有.他非常难受,同时也感到非常恐惧,夜夜恶梦.没过多久脚受伤,他再也不打工了,决定留在老家当纳摩师傅.他要为刚死去的人开路搭桥,不能让他们一下跌到无边的黑暗世界.开路搭桥是点一盏灯,让他们看清楚再走,有个好的归宿.

罗安没再进屋,想到什么地方洗个手,想到师傅都没有洗,自己不好一个人去洗,于是就在院子里等.院子边上有棵橙子树,树上挂着的橙子,还是去年的,没人摘,就一直那么挂着,只有腐烂后才能落到地上.新结的橙子要少一半,只有拳头那么大,硬邦邦地藏在稀疏的叶片后面,凝聚着一疙瘩的酸.树下有一堆正在腐烂的稻草,稻草旁边布满了鸡屎.罗安没法靠在树上,只好蹲在院子里,不时站起来倒腾两脚,祈盼师傅早点出来.

林万从屋子里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他告诉罗安,胡九敬睡着了,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以为要落气了,又活过来了.以为活过来了,却又气若游丝.”

林万高中毕业,罗安也高中毕业,但林万坚信自己比罗安更有文化.他喜欢用成语,闲时不看书会感到空虚.他批发了两百多斤旧杂志,最老的有三十年前的,最新的有一年前的,门类复杂,他随便挑一本,看完了再挑第二本.封面的女孩总是让他想起工友的女儿,他每次都为她念往生咒,但他觉得,当时没念,现在念得再多也不够.

“八十块钱一天,太少了.”罗安说.

“你觉得应该多少钱一天?”

“起码两百.”

“两眼翻白.叫你不要说水,你这狗记性.”

“冲口而出,一说出来我就知道麻烦了,后悔都来不及.”

两人去羊蹬看了看寻羊坝的老寿星,九十七岁的田婆婆.田婆婆没生病,好好的,她孙子要求林万每隔一天去看一下,看望时要拍照片,田婆婆的孙子看到这些照片才给钱.田婆婆的孙子在深圳当老师,每个月固定给林万五百元,看病吃药另算,田婆婆生病什么的要立即通知他.

从胡九敬家出来时,罗安就替林万背包.林万见他几次往包里探头探脑,心想,急什么,我会的都在心头,不在包里.他觉得这表明罗安有上进心,喜欢这行.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在本应分手的岔路口,罗安没把包交给林万,也没说要回家,林万就没提醒,认为带回家,好好谈谈也行,谈谈当纳摩先生的规矩.

当纳摩先生的规矩有很多,做完道场回家路上,不能大声唱歌和张大嘴打哈欠,听到有人喊名字不能答应.到家后不能拿钥匙直接开门,要先敲三下,不能拍也不能踢,必须用指骨敲.进屋后要立即脱掉外衣,如果只有一件衣服,要做一个一脱掉外衣的动作,然后及时洗脸洗脚,并对着门外连吐三口唾沫.

林万讲解时,罗安心不在焉,对师娘端上桌的饭菜也心不在焉,老朝里屋张望.林万明白了,这小子当徒弟是假,对自己的女儿有意才是真.不过,他觉得这小子看似机灵,其实也傻:你既然喜欢她,应该和她一起留在厂里呀,跑回来干什么?现在的婚姻,当爹妈的难道还会干涉?

罗安饭后也不回家,林万只好安排他住下来.

半夜里,林万听到吱吱嘎嘎的刮擦声,非常刺耳.他蹑手蹑脚起床,见罗安没睡,亮着灯,正在用小刀刮铜铙.地上铺了张白纸,刮下铜屑都落到纸上.林万先是不解,见地上还有一支软膏,顿时明白了.他非常生气,气得浑身发抖.

这小子不是为了当纳摩先生,也不是对自己女儿有意,他患了杨梅疮(梅毒),他是为了刮铜器上的铜绿治疗他的杨梅疮,这个小狗日的!林万听说过,从纳摩先生的响器刮下的铜绿最有效,是灵丹妙药.这小子刮了半天,没刮下多少,遗憾地皱着眉头,林万突然推门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

罗安一松膝盖,给林万跪下.

“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

林万点了支烟,轻蔑地扫了罗安一眼.

“怎么染上的?”

“在一个发廊.”

“怎么不去医院?”

“……不好意思去……”

“这是你杀广的意外收获呀,嗯,哈哈.”

小伙子头上开始冒汗.

林万从堂屋取了一对铜钹出来,这是岳父传给他的,比铙大得多,而且是一对,由于好久没用,铜器凝结出一层暗绿色粉霜,有几处像小寤子但爆开了,林万觉得罗安的杨梅疮就这个样子,难怪要用它做药.

“明天拿回家去刮,半夜三更的,嘎吱嘎吱的,整得我耳朵发麻.”

天亮后,罗安没回家,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已经把钹上的铜绿刮干净了,他躲在被窝里刮,把嘎吱声捂死在被窝里.林万则在起床后给女儿打电话,问她最近怎样,然后转弯抹角问到她和罗安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女儿说,想不起来了.林万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赶紧找一个.女儿以为他说的是反话,待知道他是认真的,老实承认道,她早就有男朋友了,交往都一年了.林万固执地问,是不是住在一起,一定要说实话.女儿说,是住在一起了.住一起多久了?女儿说,一年了.林万说,好,这我就放心了.林万掐掉电话,把女儿的迷惑也掐掉在千里之外.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问罗安有没有效果.罗安说,很痛.意思是铜绿敷上后很痛.林万意味深长地说,忍得一时之痛,免得百日之愁.

吃过早饭,师傅二人骑乘在寻羊坝公路上,林万不时往前挪一下屁股,他不想离罗安那个地方太近.

寻羊坝的稻田有一半不再种稻子了,种烤烟或木蓿.玉米地与林地界线模糊了,树林好像比以前宽了,没人到树林里砍柴了,也确实宽了不少.坝子里难见一个人影,摩托车的声音传得很远.

胡九敬不再像前几天一样烦躁了,脚肿得发亮,一块块紫斑.脸正好相反,又瘦又黄,没肉的地方全部塌陷,像一个包着的骷髅.呼吸频率越来越快,两天没吃过一口东西,还能认出林万,而把罗安一会当陌生人、一会当儿子.

罗安问师傅,要不要通知胡九敬的儿子胡华相.林万说不用,等他把最后一口气装进落气筒再通知.这天晚上,两师徒没回去,守在胡九敬床边.罗安希望胡九敬早点死,他不敢说.林万叫他回去睡觉,他不去.他玩手机游戏,并不是特别想玩,却又只能玩这个.半夜里,屋子外面开始下雨,胡九敬没听见雨声.林万说,可以做准备了,雨一停,胡九敬就会断气.雨点拍打着屋顶,时紧时慢,罗安以为下了两个小时,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才过去四十分钟.林万时而闭目打盹,时而摸摸胡九敬的脉搏,一副把时间撇在门外、恬然淡泊的样子.罗安不知不觉睡着了,手机滑到地上.林万掀蚊帐时没叫醒他.蚊帐是千丝万缕的纱线织成的,不把它掀开,会网住逝者的灵魂,逝者的灵魂被网住,无法投胎转世.

把蚊帐掀开后,他把胡九敬扶坐起来,然后把落气筒放到他嘴边.这是一节九寸九长的斑竹筒,每根斑竹可以锯三十个左右,林万把它们锯成后,要念四十九遍往生咒.竹筒人人都可以锯,但往生咒不是人人都可以念,要纳摩先生念的才灵.竹筒泛着深沉的幽光,对藏住死者最后一口气信心十足.

胡九敬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被林万扶起来后突然睁开,看见落气筒,带着感激之情,用力连喘了几口气,最后喉咙里咕噜一声,断气了.林万到院子里放了两盘鞭炮,以此通知寻羊坝的乡亲,这是落气炮,胡九敬已经落气了.

接下来几天,林万带着罗安做道场、念经.一般人家做五天,胡华相说父亲这辈子过得不好,要求林万做七天.

做道场时,林万每吟诵完一段,都要向死者鞠躬,死者的亲属则要磕头.亲属可以替换,道士先生无人可换,罗安开始还很认真,后来随便弯一下腰,甚至连腰也不弯,上半身随便摇一下.林万发现后,要么用力拍打响器,要么提高声音,同时瞪罗安一眼.休息间歇,拉下脸对罗安说:

“欺生不欺死,要当纳摩先生给我按规矩来,不要吊儿郎当的.”

做道场最少要三个人,林万找不到帮手,预先把敲磬的、吹海螺的声音录制好,做道场时一边放录音,一边念经.听着很热闹,看着很冷清.林万跟钦爷做徒弟时,同做一场法事的有七个道士.念经、写佛包,打经单布,开路,买山,全都如法进行.现在,他不敢想,一想就难过.多了个徒弟,他觉得很好,可以把法事做得像样一点.林万没料到,罗安第二天故态复萌,这把他惹火了.他一发火,把记得烂熟的经也搞忘了,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中途歇憩,他借故去给田婆婆拍照,叫罗安背上包跟他一起去.走到无人的地方,他停下摩托,瞪着罗安,恶狠狠地说:

“你给我滚,你哪是做道场,你是在做过场.”

罗安哭丧着脸,委屈地看着林万.

林万说:“干什么?难道还要我开你工资?”

罗安红着脸说他不是故意的,一弯一伸,他那下面磨破了.为了叫林万相信,他解开裤子.林万看到,徒弟那上面不是铜绿爆开,而是一颗烂熟的杨梅.

林万不再说话.

师徒二人站了一会,林万重新发动摩托,载着罗安去田婆婆家.回到胡家后,他叫罗安写佛包.写佛包轻松多了,林万写了一个,罗安坐在那儿照抄就行了.

安葬好胡九敬,胡华相按事先约定给林万结算了所有费用,为了显示他大方,也给罗安发了一笔辛苦费.离开胡家后,林万叫罗安把这笔钱交出来,他没说理由.

经过回家的岔路时,他没拐进去,而是载着罗安一直朝前.他的速度很快,就像怕罗安逃掉似的.到了镇上,罗安才知道师傅要送他进医院.

林万把胡华相给他的钱,加上罗安那笔小钱,全部拿出来交给罗安:

“进去吧,铜绿治不好你的病,要医生才能治得好.”

罗安不接钱,可怜巴巴地看着林万,像儿子看着父亲.林万把摩托推到墙边靠好,不高兴地说:

“我真是倒霉,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走,我去帮你挂号.”

上文汇总:这篇文章为一篇适合纳摩和纳摩先生和先生论文写作的大学硕士及关于纳摩先生本科毕业论文,相关纳摩先生开题报告范文和学术职称论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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